元宝站在主宅书房外的走廊上,左臂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缠着绷带,但血迹还是从里面渗出来,在深色夹克上洇开一片暗色。
右肩的扭伤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脸上还沾着些烟熏的痕迹,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在昏暗走廊灯光下依然亮得惊人。
万能阿忠:“小姐让你进去。”
元宝咧嘴想笑,扯动了嘴角的擦伤,嘶了一声,调整表情,换上那副惯有的、带着点讨好又混不吝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凌薇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光晕边缘,看不清表情。那个金属箱子就放在桌面上,在她手边。
“元宝在距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伤后的沙哑!。
袁宝大小姐,我回来了。”
凌薇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看他。目光从他凌乱的头发,滑到沾了烟灰的脸,停留在他渗血的左臂,最后落回他的眼睛。那审视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刮过他的皮肤。
元宝站在那里,任由她看,脸上挂着笑,但肌肉有些僵硬——一部分是疼的,一部分是绷的。
凌薇“伤怎么样?
”良久,凌薇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责备。
“”元宝立刻挺了挺胸,结果牵动右肩,嘴角又是一抽,笑容却咧得更开了。
袁宝“小意思,擦破点皮,扭了一下,不碍事!大小姐您看,货我带回来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箱子,语气里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得意,又混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演得恰到好处。
凌薇的视线终于落到箱子上,却没打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冰凉的金属表面。
凌薇说说,怎么回事。”
来了。元宝心下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开始叙述,语气尽量显得后怕又带着点吹嘘:
袁宝“嗨,别提了!真的点背!我刚摸进去,找到那孙子‘毒蝎’,正清点钱呢,货就在那儿。我本来打算等他们分散开再动手,神不知鬼不觉把货顺走,再给那‘毒蝎’来个狠的……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顿了顿,观察凌薇的反应。凌薇只是静静听着,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箱子。
袁宝“外边突然就炸锅了!警笛响得跟催命似的,大门哐当就给撞开了!全是条子!拿着冲锋枪!”我当时魂儿都快吓飞了!躲钢架子上,一动不敢动!”
凌薇“然后呢。”
袁宝“然后就打起来了呗!枪子儿嗖嗖的,跟过年放鞭炮似的!”那‘毒蝎’也不是善茬,带着人就跟条子干上了。我一看,这不行啊,再待下去,不是被条子当同伙毙了,就是被流弹打成筛子!得跑啊!”
凌薇“你怎么跑的?
”凌薇终于抬起眼,直视他。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里,深得像潭水。
元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关键来了。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又带着点狡黠的笑。
袁宝“趁乱呗!我瞅准机会,从上面荡下来,给了‘毒蝎’一下子,抢了他身上颗雷子,往他们堆废油桶的角落一扔——轰!着火了!全乱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凌薇能想象出当时的凶险。在警方和匪徒交火的中心,制造爆炸,火中取栗……
凌薇“你倒是机灵。”
袁宝“那是!保命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就是运气背了点,被流弹蹭了一下,跳窗的时候又崴了下肩膀……不过值了!货我抢回来了!
凌薇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站起身,绕过书桌,朝他走来。
元宝下意识想后退,又硬生生止住。凌薇停在他面前,距离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冷的香气,混着一点书房里特有的雪茄和旧书纸的味道。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他邀功般的眼神,而是轻轻碰了碰他左臂绷带上渗血最厉害的地方。
指尖冰凉,隔着纱布触到伤口,元宝肌肉一紧,没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
凌薇“医生看过了?
袁宝“看、看过了,上了药,包好了,说过两天就……
凌薇“拆了。”
凌薇转身走向一旁的红木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医疗箱。
元宝一愣。
凌薇提着医疗箱走回来,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打开,里面碘伏、棉签、纱布、剪刀一应俱全。她抬眼看还愣着的元宝,语气不容置疑。
凌薇“我让你把绷带拆了。”
袁宝“……啊?哦,好,好。”
元宝摸不清她什么意思,只能依言用没受伤的右手,有些笨拙地去解左臂上的绷带结。单手操作不便,再加上紧张,扯到了伤口,他皱了下眉。
凌薇看着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没说话,等他好不容易把结解开,绷带松垮地垂下来,露出下面胡乱包扎的纱布和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
那确实是一道擦伤,不算太深,但皮肉外翻,血迹模糊,看着有些狰狞。
凌薇在圆桌旁的扶手椅上坐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空位。
凌薇“过来,坐下。”
元宝这下真有点懵了。他迟疑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凌薇指定的位置坐下。这个距离更近了,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呼吸时细微的气流。
他浑身僵硬,伤口疼,心里更毛。这大小姐想干嘛?亲自检查伤口?是关心?还是……不放心,要亲自验伤?
凌薇没理会他复杂的心思,用镊子夹起沾了碘伏的棉球,语气平静无波。
凌薇手。”
元宝迟疑地把受伤的左臂伸过去,架在铺了无菌垫的小圆桌上。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了。
碘伏棉球触到伤口的瞬间,冰凉的刺痛感让元宝胳膊一颤,牙关下意识咬紧。
凌薇“疼?”
袁宝“不、不疼!这点小伤算啥!”
元宝立刻扯出笑容,额角却冒出细密的汗。
凌薇没说话,手上动作没停,用镊子夹着棉球,仔细地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之前匆忙涂抹的药膏。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用力,但非常专业、稳定,每一步都精准到位。
元宝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只能从牙缝里吸气。他盯着凌薇近在咫尺的侧脸。灯光从她斜上方打下来,勾勒出她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扇形阴影。她抿着唇,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精密的仪器,而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凌薇,暗河集团的大小姐,凌傲天的女儿,怎么会对处理伤口这么熟练?这手法,这冷静的程度,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该有的。元宝心里警铃大作,但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只能继续龇牙咧嘴地演。
袁宝“大小姐……您、您还会这个?”
凌薇“很奇怪吗?
”凌薇没抬头,用新的棉球沾了更多的碘伏,开始消毒伤口内部。刺痛感更尖锐了,元宝倒吸一口凉气。
袁宝“不不不,不奇怪!”就是……没想到您这样金贵的人,还亲手干这个……哎哟轻点轻点……”
凌薇“我父亲说过,在这行里,很多时候靠不了别人,得靠自己。受伤是常事,自己不会处理,死得快。”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黑道家族,刀口舔血,学点急救似乎也说得过去。但元宝就是觉得那股子专业劲,不像野路子学的。
袁宝“您父亲……凌老板教导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