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配音乐:青柠
杨博文X张函瑞
杨博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秋风卷着打旋。他盯着文档顶端“第七十三页”的标题看了两秒,指尖悬在“发送”按钮上,像悬着片随时会坠的枯叶。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21:03。张函瑞应该刚结束晚自习,此刻或许正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用那支被他咬得掉漆的钢笔写作业——杨博文甚至能想象出他蹙眉的样子,睫毛在草稿纸上投出细碎的阴影,笔杆上还沾着点蓝黑墨水。
他松开鼠标,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张函瑞发的“周末练舞别迟到”后面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他的回复是个简单的“好”。再往上翻,满屏都是排练室的琐碎:“今天的走位记熟了吗”“你那件灰色卫衣落我包里了”“明天带瓶草莓牛奶,谢啦”。
没有一句出格的话,像他们跳了无数次的齐舞,精准,却隔着安全的距离。
杨博文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身去阳台。晚风带着凉意扑过来,他靠在栏杆上,摸出手机翻相册。最新一张是上周拍的,张函瑞站在排练室的镜子前压腿,穿件白色T恤,后颈的线条被灯光描得很软,发梢还滴着汗,亮晶晶的像撒了碎钻。他当时鬼使神差按下快门,事后却没敢发出去,只设成了私密相册。
“叮咚——”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杨博文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他慌忙点开,是张函瑞发来的:“刚出校门,你稿子改完了吗?明天要交的那个。”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他回:“快了,还有点收尾。”
“哦,”张函瑞秒回,“别熬太晚,我记得你一赶稿就忘时间。”后面跟着个打哈欠的表情。
杨博文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半分钟,喉结动了动。他其实想说“我写的是你”,想说“第七十三页里的主角就是你”,想说“上次拍的照片没敢给你看,怕你觉得我奇怪”。这些话在文档里写了又改,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最后都变成了沉默。
他回了个“知道了”,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回了房间。
文档还亮着,光标在“发送”按钮旁闪烁。杨博文点开打印预览,第七十三页的最后一段写着:“少年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回头时,风掀起他的衣角,像只欲飞的鸟。陈叙看着他,突然想冲过去,把那句藏了很久的话告诉他——”
后面是空的。
就像他每次看向张函瑞时,卡在喉咙里的话。
第二天一早,杨博文在排练室门口撞见张函瑞。他穿件姜黄色的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露出一截泛红的耳朵,手里攥着两瓶草莓牛奶,见了他就笑:“刚在楼下买的,还热乎。”
“谢了。”杨博文接过牛奶,指尖碰到他的手,温温的。他昨晚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张函瑞扫了眼他的脸,皱了皱眉:“真熬到很晚?”
“嗯,改了点细节。”杨博文拧开牛奶喝了口,甜腻的草莓味漫开,压下了喉间的涩。他没提稿子没发的事,张函瑞也没问,两人并肩走进排练室。
今天练的是支新舞,有段双人配合的动作,需要杨博文从后面圈住张函瑞的腰,再顺势转个圈。音乐响起时,杨博文的手臂刚碰到张函瑞的腰,就听见他“嘶”了一声。
“怎么了?”杨博文立刻松开手。
“没事,”张函瑞揉了揉腰,“昨天搬书不小心撞了下,不疼。”
他说不疼,可眉头却没松开。杨博文低头看了眼他的腰,连帽衫的布料薄,能隐约看到他揉的地方有点发红。“别硬撑,”杨博文按住他的手,“先休息会儿,我跟老师说声。”
“不用,”张函瑞拽住他,“就一个小磕碰,练完再说。”他抬头看杨博文,眼睛亮亮的,“你不是说今天要排完这段吗?别耽误了。”
杨博文拗不过他,只好重新站好。音乐再次响起,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张函瑞的腰,不敢用力。张函瑞的腰很细,隔着布料能摸到紧实的肌肉,杨博文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目光落在他的发顶——帽子没戴好,露出几缕软发,随着动作轻轻晃。
转到第三圈时,张函瑞脚下一滑,往旁边踉跄了下。杨博文下意识伸手捞他,把人稳稳按在怀里。两人贴得很近,张函瑞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呼吸温热地落在他的衬衫上,杨博文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橘子味的。
“对不起,”张函瑞慌忙站稳,脸有点红,“我没踩稳。”
“没事。”杨博文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后背的温度。他别开脸,假装看镜子,“再来一次。”
这次很顺利,可杨博文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总想起刚才张函瑞埋在他胸口的样子,想起他发红的耳朵,想起他递牛奶时笑起来的梨涡。这些碎片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像没调准的收音机,杂音不断。
休息时,张函瑞坐在地板上喝水,杨博文蹲在他旁边,犹豫了半天,还是问:“腰真没事?我看你刚才表情不对。”
“真没事,”张函瑞把水瓶递给他,“不信你看。”他说着就要掀衣服,杨博文赶紧按住他的手:“别,我信。”
张函瑞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杨博文,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还不是怕你拖进度。”杨博文嘴硬,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张函瑞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突然想起第七十三页里没写完的那句——他其实想写“陈叙看着他,突然想冲过去,把那句藏了很久的话告诉他:我好像喜欢你”。
可他没敢写。就像他不敢告诉张函瑞,他写的所有稿子,主角的原型都是他。
下午排练结束,张函瑞要去图书馆还书,杨博文说顺路,陪他一起走。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秋风扫落的梧桐叶铺了一地,踩上去咯吱响。
“对了,”张函瑞突然想起什么,“你昨天的稿子到底发没发?老师今早还问我来着。”
杨博文的心猛地一沉。他忘了还有这茬。“没……”他含糊了句,“有点问题,没敢发,打算再改改。”
“哦,”张函瑞没多想,“那你可得抓紧,后天就截止了。”他踢了踢脚下的落叶,“写的什么呀?还能出问题。”
“没什么,”杨博文别开脸,“随便写的。”
张函瑞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快到图书馆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对了,这个给你。”
是本速写本,封面是蓝色的,边角有点磨破了。“什么东西?”杨博文接过。
“我画的排练笔记,”张函瑞挠了挠头,“上次看你总记不住走位,就画了点示意图,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杨博文翻开速写本,里面果然画着密密麻麻的小人,有的标着“杨”,有的标着“瑞”,旁边还写着简单的注解:“这里要慢半拍”“转身时注意抬手”。画得不算好看,线条歪歪扭扭的,可每一笔都看得出来很认真。
翻到最后一页时,杨博文停住了。那页没画小人,画的是排练室的窗户,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窗台上放着两瓶草莓牛奶,旁边写着行小字:“杨博文总忘带水,下次记得提醒他。”
字迹是张函瑞的,有点潦草,却透着温柔。
杨博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抬头看张函瑞,张函瑞正低头踢落叶,耳朵尖红得像染了色。“画得不好,”他声音有点小,“你要是不用,扔了也行。”
“没,”杨博文赶紧合上速写本,紧紧抱在怀里,“画得很好,谢谢。”
“不客气。”张函瑞笑了笑,“我先去还书了,你回去吧。”
“嗯。”杨博文点点头。
张函瑞转身往图书馆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他挥了挥手:“记得改稿子啊!别又忘事。”
“知道了。”杨博文也挥了挥手。
看着张函瑞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杨博文低头摸了摸怀里的速写本,温温的。他突然想起昨晚没发送的文档,想起第七十三页里的空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
他拿出手机,点开文档。光标还在原地闪烁,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键盘上,敲下了那句话:“陈叙看着他,突然想冲过去,把那句藏了很久的话告诉他:我好像喜欢你。”
然后,他按下了“发送”。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杨博文的手心全是汗。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抱着速写本往回走。秋风卷起落叶,落在他的脚边,他突然觉得,今天的风好像没那么凉了。
回到家时,手机响了,是张函瑞发来的微信:“老师说收到你的稿子啦!还夸写得好呢!说第七十三页尤其动人,问你是不是有原型?”
杨博文看着屏幕,笑了。他手指顿了顿,敲下回复:“有。”
刚发出去,张函瑞的消息就过来了:“谁呀?是不是我们认识的?”后面跟着个好奇的表情。
杨博文看着那个表情,想起张函瑞发红的耳朵,想起他画的歪扭小人,想起他递牛奶时的笑容。他走到窗边,看向图书馆的方向,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好看得像幅画。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打下一行字,这次没删,直接发了出去:
“你猜。”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轻轻飘落在窗台上,像个温柔的回应。杨博文知道,有些话就算没直接说出口,也总会被听见的——就像第七十三页的故事,就算迟了些,也终究找到了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