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配音乐:孙燕姿—雨天
张峻豪X穆祉丞
穆祉丞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时,窗外的雨正顺着玻璃往下淌,像谁把天空的泪腺戳破了。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后排几个男生在收拾篮球,吵吵嚷嚷的声音撞在潮湿的空气里,闷得像被水泡过的棉花。他拢了拢校服领口,刚要起身,后颈忽然被一片温热覆住——是张峻豪的手,带着刚从篮球场上回来的薄汗气,却暖得能熨帖透布料。
“等会儿。”张峻豪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尾音有点懒,“雨这么大,我送你。”
穆祉丞的耳朵尖“唰”地红了。他偏过头,看见张峻豪站在逆光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饱满的眉骨上,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被汗水浸得发深的白T恤。这人刚打完球,连头发丝都带着股野气,偏生眼神落在他身上时,软得像被雨泡过的云。
“不用了,”穆祉丞把书包带往肩上勒了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带伞了。”
“带了也得送。”张峻豪不由分说地拎起他的书包,往自己肩上一甩,另一只手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腕,“走了,小穆老师。”
“别叫我小穆老师。”穆祉丞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张峻豪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打篮球磨出的薄茧,蹭在他手腕内侧的皮肤上,痒得他心尖发颤。
他们是高一开学时认识的。穆祉丞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总戴着副细框眼镜,说话温吞,连走路都轻手轻脚;张峻豪是体育生,篮球打得好,性格野,上课总趴在桌上睡觉,却偏偏在穆祉丞收作业时,会抬着眼皮冲他笑,喊他“小穆老师”。
起初穆祉丞总躲着他,怕被他那股子张扬的气性吓到。直到有次晚自习,他被一道数学题卡得掉眼泪,张峻豪不知从哪儿摸出颗草莓味的糖,塞到他手里,声音压得低低的:“哭什么,我教你。”
那天张峻豪讲题的样子很认真,指尖在草稿纸上划动时,指甲修剪得干净。穆祉丞盯着他的手看,连题都忘了听,直到张峻豪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小穆老师,走神了。”
从那以后,穆祉丞就不太躲着他了。只是每次被张峻豪这样勾着手腕走,还是会心跳得厉害,像揣了只扑腾的小麻雀。
两人走出教学楼,雨果然比刚才更大了。张峻豪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往穆祉丞头上一罩,带着他往自行车棚跑。雨水打在衣服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穆祉丞被裹在张峻豪的气息里——有洗衣液的柠檬香,有淡淡的汗味,还有点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他鼻尖一酸,忽然想起上周体育课,他被篮球砸中肚子,张峻豪也是这样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他,背着他往医务室跑,步子迈得又快又稳,像怕摔着他。
“张峻豪,”穆祉丞把脸埋在湿漉漉的外套里,闷闷地开口,“你外套湿了。”
“没事。”张峻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笑意,“我火力壮,不怕冷。”
他把穆祉丞的自行车从棚里推出来,又把自己的书包和穆祉丞的书包都挂在车把上,长腿一跨坐上后座:“上来,我带你。”
穆祉丞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住了车座。张峻豪的自行车是辆旧山地车,车座很高,他得踮着脚才能坐上去。刚坐稳,张峻豪忽然伸手往后一捞,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按:“抓稳了,别掉下去。”
穆祉丞的手僵在半空。隔着薄薄的T恤,他能清晰地摸到张峻豪腰腹的肌肉线条,能感受到他温热的皮肤,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雨丝被风卷着飘进来,落在他手背上,凉得他一颤,却还是乖乖地环住了张峻豪的腰。
“走了。”张峻豪脚一蹬,自行车“嗖”地冲了出去。
雨幕里,自行车的轮子碾过积水,溅起一串水花。穆祉丞把脸贴在张峻豪的后背上,听着他被风吹得有点发散的呼吸声,听着车轮碾过水面的声音,听着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忽然觉得这雨声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路过街角的音像店时,店里正放着一首歌。是首温柔的情歌,男声清润,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我想把所有情话,都藏进风里,趁你不注意,吹进你心里……”
穆祉丞的耳朵动了动。他认得这首歌,是余佳运的《情话》。上周他在音乐教室里练钢琴,不小心按错了键,就是这首歌的旋律。当时张峻豪正好路过,趴在窗外看了他好久,直到他红着脸停下,才冲他喊:“小穆老师,弹得好听。”
“这歌好听。”张峻豪忽然开口,自行车慢了下来,“我喜欢。”
穆祉丞没说话,只是把环在他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些。雨还在下,风把歌声吹得断断续续,却有几句清晰地飘进他耳朵里:“你说你喜欢雨天,喜欢看雨落的瞬间,我就把所有思念,都写成信笺,在雨天,念给你听……”
他忽然想起,上周下雨时,他在日记本上写:“今天又下雨了,张峻豪把伞借我了,他自己淋着雨跑回了宿舍。他好像对每个人都很好,可我还是希望,他对我能特别一点。”
现在想来,或许他早就被特别对待了。
自行车在穆祉丞家楼下停住时,雨已经小了些。张峻豪把书包递给他,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擦过他的额头,带着点湿意,却暖得惊人:“上去吧,别感冒了。”
穆祉丞接过书包,点了点头,却没动。他看着张峻豪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看着他鼻尖上的小水珠,看着他因为淋雨而有点发红的嘴唇,忽然鼓起勇气开口:“张峻豪,你要不要上来喝杯热水?”
张峻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的笑和平时不一样,没了那股子野气,眼里像落了星星,亮得惊人:“好啊。”
穆祉丞家没人。他把张峻豪领进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跑去厨房烧热水。水壶“咕嘟咕嘟”地响着,他靠在门框上,偷偷往客厅看。张峻豪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好像有点紧张。
穆祉丞忽然觉得,原来张峻豪也有这样的时候。
他端着两杯热水出来时,张峻豪正盯着茶几上的相框看。相框里是穆祉丞小时候的照片,扎着两个小辫子,傻兮兮地笑。
“别看了。”穆祉丞把水杯往他面前一放,脸有点红。
“可爱。”张峻豪拿起相框,转头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比现在还可爱。”
穆祉丞没理他,把自己的水杯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水杯里水晃动的声音。张峻豪也没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眼神软得像棉花糖。
“那个,”穆祉丞先开了口,声音有点抖,“你刚才说,你喜欢那首歌?”
“嗯。”张峻豪点头,“余佳运的《情话》。”他顿了顿,忽然看向穆祉丞,眼神认真得让人心慌,“我觉得那歌里的话,说得挺好的。”
穆祉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攥紧了水杯,指尖泛白,却不敢看张峻豪的眼睛。
“小穆老师,”张峻豪忽然放下水杯,往他身边挪了挪,沙发陷下去一小块,“我有话想跟你说。”
穆祉丞的呼吸停了。他能感觉到张峻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灼热的温度,把他的脸颊都烤红了。
“我不是对每个人都好。”张峻豪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我只对你好。”
穆祉丞猛地抬头,撞进张峻豪的眼睛里。他的眼睛里有紧张,有期待,还有点他看不懂的温柔,像盛了一整个春天的光。
“我喜欢看你做题时皱眉头的样子,喜欢听你弹钢琴,喜欢喊你小穆老师,喜欢……”张峻豪的声音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亮得让人想眯眼。音像店的歌好像还在耳边响:“我想把所有情话,都藏进风里,趁你不注意,吹进你心里……”
穆祉丞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高兴。他等这句话等了好久,从第一次被张峻豪塞草莓糖开始,从第一次被他背去医务室开始,从每一次被他勾着手腕开始。
“你哭什么。”张峻豪慌了,伸手想替他擦眼泪,指尖却被他躲开了。
穆祉丞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张峻豪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却很清楚:“张峻豪,我也喜欢你。”
张峻豪愣住了。他眨了眨眼,好像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笑起来,伸手把穆祉丞往怀里一拉,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雨水的湿气和阳光的味道,把穆祉丞整个人都裹了进去。穆祉丞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比刚才在自行车上听得更清楚,更有力。
“小穆老师,”张峻豪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点哽咽,“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也喜欢你。”穆祉丞抬手,环住了他的腰,“喜欢了好久。”
张峻豪把他抱得更紧了,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春天的风。
过了好久,张峻豪才松开他,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指尖轻轻的,像怕弄疼他。“傻不傻,”他笑,眼里却有光,“喜欢就喜欢,哭什么。”
穆祉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张峻豪的眼睛真亮啊,像落了星星,又像盛了一整个夏天的阳光。
“对了,”张峻豪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往穆祉丞手里一塞,“给你的。”
是颗草莓味的糖,和上次在晚自习时给的那颗一样。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粉粉的糖块。
“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张峻豪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每次看你做题,都看见你抽屉里有这个糖的糖纸。”
穆祉丞把糖攥在手里,糖纸有点皱,却带着张峻豪的体温。他低头,看着那颗糖,忽然笑了。
“张峻豪,”他抬头,看着张峻豪的眼睛,声音软得像棉花,“你知道《情话》那首歌后面还有一句吗?”
张峻豪摇头。
“‘我想把所有情话,都藏进雨里,等雨停了,就落在你心里。’”穆祉丞念着,指尖轻轻碰了碰张峻豪的脸颊,“刚才下雨的时候,你的话,是不是也落在我心里了?”
张峻豪的眼睛亮了。他伸手,握住穆祉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是。不仅落在你心里了,还要生根发芽,长成大树,一直陪着你。”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那颗草莓味的糖上,落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上。远处的音像店还在放着《情话》,温柔的歌声混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像一首写给他们的诗。
穆祉丞看着张峻豪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雨天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甚至有点喜欢。
因为在这个雨天,他等的人,说了喜欢他。
因为在这个雨天,所有没说出口的情话,都落在了心里,开始发芽。
以后的每个雨天,大概都会想起今天吧。想起自行车后座的风,想起外套上的温度,想起那句藏在雨里的喜欢,想起余佳运的《情话》,想起张峻豪。
想起他的情话,在雨落时,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