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配音乐《小半》(陈粒)
刘耀文第一次见到宋亚轩时,是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那天下午阳光很烈,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宋亚轩穿着不合身的警服站在局长办公桌前,白得过分的皮肤在制服映衬下像张脆弱的纸,垂着的眼睫在眼睑投下片浅影,看起来和这满是烟味与汗水味的空间格格不入。
“小刘,这是宋亚轩,新来的实习生,以后跟你一组。”局长拍着刘耀文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
刘耀文皱紧了眉。他最烦这种走后门的关系户,看宋亚轩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怕是连枪都端不稳,更别说跟着他去追嫌疑人。他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往自己座位走,懒得跟这“娇少爷”多搭话。
宋亚轩却跟了上来,声音很轻:“刘队,以后请多指教。”
刘耀文没回头,只从鼻腔里哼了声。
起初的相处果然如刘耀文预料的那般糟糕。宋亚轩晕血,第一次出现场看到受害者遗体时,捂着嘴跑到树后吐了十分钟;他认路能力差,跟着刘耀文追嫌疑人,居然在三条街外的巷子里迷了路;甚至连整理卷宗都会出错,把不同案子的证物照片混在一起。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一次加班到深夜,刘耀文看着被宋亚轩弄乱的文件,终于忍不住发了火,“要是吃不了这碗饭,趁早滚蛋!”
宋亚轩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半天没说话。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轻响,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株在寒风里瑟缩的植物。
“对不起。”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底泛着红,却没掉眼泪,“我会改的。”
刘耀文被他那眼神看得莫名一堵,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咽了回去。他别过脸,把文件往宋亚轩面前推了推:“重新理,错一个字今晚别睡了。”
那之后宋亚轩像是突然开了窍。他不再晕血,甚至能在解剖室里冷静地记录法医的每一句话;他背熟了全市的街道地图,追起人来比刘耀文还快;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在数据分析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好几次都从看似无关的线索里,找到了破案的关键。
一次抓毒贩的行动中,他们被困在废弃仓库里。对方人多势众,刘耀文的手臂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警服。宋亚轩不知从哪摸出块手帕,按住他的伤口,动作快得不像平时那个连卷宗都理不清的实习生。
“别乱动。”宋亚轩的声音有点抖,却异常坚定,“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突围。”
刘耀文想骂他疯了,却对上宋亚轩异常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冷静。他突然想起前几天整理旧案时,宋亚轩看着一张十几年前的通缉令发呆,问他时只说觉得照片上的人有点眼熟。而那张通缉令上的人,正是现在这个贩毒团伙的头目。
那天宋亚轩成功引开了敌人,刘耀文带着支援部队赶回来时,看见宋亚轩被按在地上,嘴角破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刘耀文的心猛地一揪,冲上去把人拽起来护在身后,像头被激怒的狮子。
回去的路上,宋亚轩靠在警车后座,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发呆。刘耀文从后视镜里看他,突然发现这小子其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干净得像山涧的泉水,却又深不见底。
“为什么要那么做?”刘耀文忍不住问。
宋亚轩转过头,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笑了笑,笑容有点苍白:“因为你是队长啊。”
刘耀文没再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开始留意宋亚轩,发现他总在没人的时候对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发呆,照片上是两个模糊的身影;发现他会在深夜悄悄给一个加密的号码发信息;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除了尊敬,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
他对宋亚轩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奇怪。看到宋亚轩和别的警员说笑,他会莫名烦躁;听到宋亚轩咳嗽,他会下意识地摸出自己的感冒药;甚至在出任务时,他会不受控制地把宋亚轩护在身后。
他知道这种感觉不对,却控制不住。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夜。他们追查了半年的走私团伙突然集体失踪,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刘耀文在办公室焦头烂额,宋亚轩却递给他一份港口的监控分析报告,上面圈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集装箱。
“他们应该在这里。”宋亚轩指着屏幕,“今晚有艘货轮会提前离港。”
行动异常顺利,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抓到了所有嫌疑人。刘耀文在清点赃物时,发现了一个和宋亚轩钱包里一模一样的吊坠,只是上面刻着的名字被磨掉了。
他拿着吊坠去找宋亚轩,对方正在收拾东西,像是要离开。看到吊坠的那一刻,宋亚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你的?”刘耀文的声音有点发紧。
宋亚轩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刘耀文盯着他的眼睛,“那个走私团伙的二把手,当年叛逃时带走了所有的账本,而他的儿子,和你同名同姓,父母在他十岁那年死于帮派火并。”
宋亚轩抬起头,眼底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看着刘耀文,像是想看穿他的灵魂。
“刘队,”他轻声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认出那个毒贩头目的时候。”刘耀文的声音有点涩,“还有你对港口的熟悉程度,对那些黑帮暗语的了解,甚至你打架的手法,都不是一个普通实习生该有的。”
宋亚轩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为什么要来这里?”刘耀文追问,心一点点往下沉。
“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宋亚轩的眼神暗了下去,“我父母不是死于火并,是被他们杀的,就因为我父亲想把账本交给警察。”
刘耀文怔住了。他想起宋亚轩总说自己是孤儿,想起他看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他每次出任务时奋不顾身的样子。原来这一切的背后,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局长知道了。”刘耀文艰涩地开口,“他已经派人过来了。”
宋亚轩的身子晃了一下,却很快稳住了。他看着刘耀文,眼神里有种刘耀文看不懂的情绪:“你要抓我吗?”
刘耀文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怎么可能抓他?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这个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我放你走。”刘耀文听到自己说,“从后门走,车我已经备好了。”
宋亚轩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悲伤。他摇了摇头:“走不了的。”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撞开。局长带着一队警员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宋亚轩。
“宋亚轩,你涉嫌参与走私活动,现在依法逮捕你。”局长的声音冰冷。
宋亚轩没有反抗,只是深深地看了刘耀文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不舍,还有一种决绝。他突然推开身边的警员,朝着天台的方向跑去。
刘耀文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天台上风很大,卷着雨水打在人脸上生疼。宋亚轩站在天台边缘,身后是闪烁的警灯和围上来的警察。他转过身,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刘耀文,笑了笑。
“刘耀文,你不用劝我。”宋亚轩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别说傻话!”刘耀文的眼眶红了,“跟我回去,我会帮你作证,你父母的案子我会查清楚,你还有机会……”
“机会?”宋亚轩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我从来就没有过机会。我爸妈死的时候,我躲在衣柜里,看着他们把刀捅进我爸妈的身体里,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只能活在黑暗里。”
他顿了顿,看向刘耀文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碎:“直到遇见你。”
刘耀文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以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宋亚轩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秘密,“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关心,被人保护,是这种感觉。刘耀文,谢谢你。”
他说着,慢慢举起手,握住了刘耀文别在腰间的手枪。
刘耀文浑身一僵,想阻止却动不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等功吗?”宋亚轩看着他,眼里闪着泪光,却笑了,“我给你。”
“不——!”
刘耀文的嘶吼被一声枪响淹没。
宋亚轩倒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笑容。温热的血染红了刘耀文的警服,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后来刘耀文真的得了一等功,奖章挂在胸前,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把宋亚轩钱包里的那张旧照片找了出来,照片上是年轻的夫妇抱着个小孩,笑得很开心。他打听了宋亚轩父母的案子,找到了当年的真相,将所有凶手绳之以法。
可他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办公室里宋亚轩曾经坐过的位置,永远都空着;他再也听不到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喊他“刘队”;再也看不到那个干净的少年,在阳光下对他笑。
宋亚轩的祭日那天,下起了和那天一样大的雨。刘耀文穿着整齐的警服,来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办公室。他坐在宋亚轩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枚一等功奖章。
“宋亚轩,”他轻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可是太晚了。”
他把奖章放在桌上,像是在完成一个约定。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笑了笑。
风从窗外灌进来,卷起桌上的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