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个月后的清晨，阳光透过法医中心休息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祁砚正在整理结案报告，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徐氏医疗的丑闻震动全国，而七大脉轮连环杀人案也作为"本世纪最离奇的医学犯罪"被载入警校教材。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洛倚在门框上，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今天没穿警服，而是套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肩线格外利落。右手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闪着微光——那枚伪装用的对戒，他再也没摘下来过。

"结案报告写完了？"周洛走近，将一杯咖啡放在祁砚手边。

祁砚接过杯子，指尖在周洛手背短暂停留："刚提交。杜文森的实验室数据证实，他确实在复制我父亲的研究。"

周洛绕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紧绷的肩膀："还在想你父亲的事？"

"法医不该纠结于过去。"祁砚仰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如水，"证据才是唯一真相。"

周洛低笑，手指揉开他眉心的褶皱："但祁砚可以。"他俯身，嘴唇擦过祁砚的太阳穴，"今天有空吗？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祁砚被他拉起身，穿过阳光斑驳的走廊。周洛的手温暖干燥，牢牢包裹着他的手指。这三个月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部分是出于安全考虑，更多是因为周洛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赖在祁砚的公寓。

周洛的车停在城郊一座小墓园前。祁砚的脚步微微一顿——这是他父亲的墓地，自从葬礼后他就再没来过。

"我查过了，"周洛轻声说，"你父亲当年确实想举报实验违规，但被徐远洲和杜文森联手陷害。"他指向墓碑前新放置的一个金属箱，"今早墓园管理员打电话说发现了这个。"

箱子是实验室常用的保密容器，需要指纹解锁。祁砚将拇指按在传感器上，随着"咔哒"一声，箱盖缓缓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本笔记和一封署名"给砚砚"的信。

祁砚的手指微微发抖。父亲去世五年后，他才第一次有勇气面对这些遗物。

周洛退后几步："我去那边抽根烟。"他捏了捏祁砚的肩膀，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信纸已经泛黄，但父亲工整的字迹依然清晰：

「砚砚：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生命之泉项目本为治病救人，却被徐远洲扭曲为追求永生的工具。七大脉轮理论确实能重塑人体基因，但代价是七个纯净载体的生命。

我犯下大错，唯一欣慰的是将你从实验中救出。你的基因序列是完美的平衡点，能中和其他受试者的缺陷。保护好自己，也请照顾第七号受试者，那孩子天赋异禀却命运多舛。

科学应当敬畏生命，而非玩弄。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我所有的偏执与疯狂，都源于对生命的太深切的爱。

——父字」

阳光在信纸上投下摇曳的光斑。祁砚抬头，看见周洛站在远处的梧桐树下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轮廓显得模糊而温柔。第七号受试者...那个十岁就被当作实验品的男孩，如今长成了会为他挡刀的男人。

回到法医中心时已是黄昏。周洛跟着祁砚进了办公室，反手锁上门。

"我也有东西给你。"祁砚从抽屉取出一个长条木盒，"本来打算等你生日..."

周洛迫不及待地掀开盒盖，里面是一把银光闪闪的解剖刀。刀柄刻着精细的螺旋花纹，刃口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定制款？"周洛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像对待什么珍宝。

"钛合金材质，永不生锈。"祁砚的耳尖微红，"刀柄纹路是DNA双螺旋...我画的设计图。"

周洛突然将解剖刀贴在胸前，做了个夸张的宣誓姿势："我发誓永远听从祁法医的指导，不擅自行动，不鲁莽冒险..."

"说谎。"祁砚推了推眼镜，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你明天就会带着它去现场。"

"那是因为我需要最好的工具。"周洛将解剖刀收进内侧口袋，忽然正色道，"对了，局里要调我去省厅特案组。"

祁砚的手指在桌面上顿了一下："什么时候走？"

"我拒绝了。"周洛绕到他面前，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我说...我有个不能离开的理由。"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黄昏的光线里。祁砚能闻到周洛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能看到他琥珀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这个距离，他只要微微抬头就能...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小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祁老师？局长找您复核杜文森的尸检报告。"

周洛懊恼地嘟囔一声，退后两步。祁砚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马上来。"

小林离开后，周洛从背后抱住祁砚，下巴搁在他肩上："今晚去我家？我买了新床单。"

"你上周才换的。"

"被你扯破了。"周洛的嘴唇贴着他泛红的耳廓，声音带着笑意，"法医大人下手真狠。"

祁砚用手肘推开他，却掩不住眼中的温柔："先工作。"

"遵命。"周洛行了个夸张的军礼，转身时解剖刀在口袋闪过一道银光，"对了，我放在你抽屉里一份文件，记得看。"

等祁砚忙完工作，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他拉开抽屉，发现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份房产合同和一把钥匙——地址是城郊一栋带实验室的双层别墅，产权人写着他们两个的名字。

合同下方压着一张便签纸，周洛潦草的字迹写着：

「亲爱的法医大人：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和未来三十年的工资。实验室按照你笔记里的设计图装修的，地下室改成了证据分析中心。

嫁给我。或者娶我。反正签字的地方我都画了圈。

——你永远的第七号实验体」

祁砚的指尖抚过那些字迹，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他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本珍藏的《法医学图谱》，在扉页郑重写下：

「给周洛：

这是我所有的理性与克制。书页间夹着我父亲关于第七号受试者的全部笔记，以及你背上的疤痕组织分析报告。

我签字的地方也画了圈。

——你的法医」

合上书页时，一张照片从里面滑落——是上次团建时小林偷拍的。照片上他靠在周洛肩头浅眠，而周洛注视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祁砚将照片放回书里，锁好办公室门。走廊尽头，周洛正倚在电梯旁等他，解剖刀在指尖翻转出炫目的银光，像一场永不结束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