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祁砚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立即清醒,伸手摸向床头柜——多年的法医生涯让他练就了瞬间清醒的本事。
周洛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肺。"祁砚接起电话,直接说道。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周洛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按照脉轮顺序,下一个是喉轮或心轮。但前三名死者都是内脏器官,喉轮更偏向腺体..."祁砚打开床头灯,用肩膀夹着手机,双手已经自动开始穿衣服,"肺部更符合规律。"
"徐氏医院呼吸科副主任医师,林嘉伟,AB阴性血。"周洛快速说道,"值班护士发现他没按时查房,电话关机。我们正在赶往他家。"
"地址发我。"祁砚扣上最后一粒衬衫纽扣。
"已经发你微信了。"周洛停顿了一下,"这次我们可能赶上了,祁砚。他才失踪不到六小时。"
祁砚没有回应这个渺茫的希望。三起案件后,他已经清楚凶手的效率——从绑架到器官摘除,整个过程不超过八小时。如果林医生真的是目标,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二十分钟后,祁砚的车停在一栋高档公寓楼下。警灯闪烁中,他看到周洛正在大堂和物业人员交谈。周洛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外搭深灰色风衣,衬得身形更加挺拔。他转头看到祁砚,立即快步走来。
"电梯监控显示林医生昨晚十一点十五分回家,之后再没出来。"周洛压低声音,"但公寓门锁有被专业工具撬过的痕迹,非常细微,一般警察都发现不了。"
"凶手升级了。"祁砚说,"前三次他都选在受害者外出时下手。"
周洛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因为他知道我们在查徐氏医院,时间不多了。"
电梯上行时,祁砚注意到周洛的手指在不停敲打大腿外侧,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周洛突然开口:"副局长今早把我叫去办公室,说如果再没有进展,就要把案子移交给省厅特别小组。"
"政治压力?"
"徐氏集团给市里捐了一座医院。"周洛冷笑,"局长说我们'调查方向有损企业形象'。"
电梯门开启,两人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单元。技术人员已经在门口采集证据,见到周洛后摇了摇头:"没有指纹,没有纤维,干净得像是被打扫过。"
周洛咒骂一声,戴上手套推开门。公寓内一片漆黑,只有警用手电筒的光束交错扫过。祁砚闻到一股淡淡的防腐剂气味,心沉了下去。
"卧室。"他低声说。
周洛率先走进去,手电光照向大床——被子整齐铺着,没有人。祁砚走向衣柜,缓缓拉开。几件西装整齐挂着,下方抽屉里是叠好的内衣袜子,一切都井然有序。
"浴室。"周洛转向另一个门。
祁砚跟过去,突然停下脚步。浴室门缝下有一丝几乎不可见的暗红色痕迹。他拉住周洛的手臂:"等等。"
周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示意其他警员后退,自己轻轻推开浴室门。
浴缸里,林嘉伟仰面躺着,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蜡。他的衬衫被解开,露出胸腔——左胸处有一个完美的圆形切口,肺部已被摘除。与之前案件不同的是,这次尸体没有被完全防腐处理,只是局部注射了防腐剂。
"他还新鲜。"周洛的声音异常冷静,但祁砚能听出底下压抑的愤怒,"不到两小时。"
祁砚蹲下身检查尸体:"切口更精确了,几乎零出血。凶手在进步。"他指向死者颈部,"看这里,针孔痕迹,先注射了抗凝血剂。"
周洛突然转身走出浴室,祁砚听到他在客厅里大声指挥警员封锁现场、调取监控。等祁砚完成初步检查出来时,看到周洛站在阳台上,拳头狠狠砸在栏杆上。
"周洛。"祁砚走到他身边。
周洛没有转身,肩膀紧绷得像拉满的弓:"我们明明预测对了,还是没赶上。"
"这次不同。"祁砚平静地说,"凶手冒险在受害者家中作案,留下了更多痕迹。他着急了。"
周洛猛地转身,眼睛发红:"有什么区别?又一个人死了!而上面那些混蛋只关心他们的捐款和形象!"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你知道徐远洲今天早上在哪里吗?在电视台接受 fucking 慈善颁奖!"
祁砚沉默地看着他。晨光中,周洛的愤怒像一团灼热的火焰,几乎能烫伤人。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局里的人都怕周洛发脾气——这个男人把所有的职业热情和正义感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工作中,容不得半点妥协。
"冷静下来。"祁砚说,声音出奇地平静,"愤怒会影响判断。"
"去他妈的冷静!"周洛吼道,但声音已经低了几分。
祁砚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嗅盐,递给周洛:"闻一下。"
"什么?"
"医用嗅盐,能刺激交感神经,帮助冷静。"祁砚面无表情,"或者你想继续像个失控的青少年一样发泄?"
周洛瞪着他,突然嗤笑一声,接过瓶子深吸一口,随即剧烈咳嗽起来:"操!这什么鬼东西!"
"氨盐混合物。"祁砚拿回瓶子,"现在能理性思考了吗?"
周洛揉了揉鼻子,眼睛还湿漉漉的,但表情已经平静许多:"你随身带这个?"
"低血糖和情绪失控都是交感神经问题。"祁砚轻描淡写地说,转身走向客厅,"来看这个。"
茶几上放着一本医学期刊,翻开的页面是一篇关于肺移植手术的论文,作者正是林嘉伟。祁砚戴上手套,小心地检查页面:"被反复翻阅过,这里..."他指向一段被荧光笔标记的文字,"关于AB血型患者移植排斥反应的研究。"
周洛凑过来看,肩膀贴着祁砚的:"和之前的案子一样,凶手专门研究受害者的专业领域。"
"不止如此。"祁砚从公文包里取出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档案,"我查了前三名死者的发表记录,每个人都有关于AB血型器官移植的论文或专利。"
周洛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凶手是在收集AB阴性血型的器官移植专家?"
"更准确地说,是收集他们关于AB阴性血型器官的研究成果。"祁砚放大一篇论文的图表,"看这个,张明五年前的心脏移植研究,使用了非常规抗排斥方案。"
周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这些受害者不仅是实验参与者,他们本身就是研究者!"他飞快地翻动平板上的文件,"那个'生命之泉'项目,他们不只是小白鼠,他们是...操,他们是实验团队的一部分!"
祁砚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如果周洛的推测是对的,那么凶手不是在随机选择目标,而是在有系统地清除一个特定的研究团队。
"我们需要完整的项目名单。"他说。
"已经拿到了。"周洛掏出手机,"昨晚我黑进了徐氏医院的人事系统。生命之泉项目共有七名核心研究人员——正好对应七大脉轮。"
祁砚看向浴室方向:"林嘉伟是第四个。"
"剩下三个中,两个在国外,只有一个还在本市。"周洛调出一份档案,"肾脏科主任,吴文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我去通知队里布置保护。"周洛说。
"我去准备医疗档案。"祁砚说,"如果凶手真的是按研究领域选择目标,吴文斌的肾脏研究将是下一个。"
他们快步走向电梯,周洛突然问:"为什么是现在?项目已经终止五年了。"
祁砚按下电梯按钮:"也许有什么发生了变化。某个 deadline,某个触发点..."
"或者某个人出狱了。"周洛冷冷地说。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去。祁砚看向周洛:"什么意思?"
"我查了那起实验事故的法庭记录。"周洛的声音在封闭的电梯里显得格外清晰,"当时有一名患者死亡,三名重伤。唯一死亡的是一名22岁的女性,叫齐玥。她哥哥齐明,是项目实验室的技术员,因破坏证据被判五年。"
祁砚心跳加速:"什么时候出狱的?"
"三个月前。"周洛直视他的眼睛,"有趣的是,法庭记录显示你父亲是主要证人,证明齐明故意篡改实验数据。"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祁砚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父亲从未告诉过他这件事。
"祁砚?"周洛碰了碰他的手臂。
"我需要看那些法庭记录。"祁砚低声说。
"已经发你邮箱了。"周洛看了看表,"现在我们先去保护吴文斌。我让队里派了两辆车去他家。"
走出公寓楼时,天已大亮。祁砚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坐我的车吧。"周洛说,"你看起来快晕倒了。"
祁砚没有反对。坐进周洛的车里,他闻到一股淡淡的皮革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座椅调节得恰到好处,仿佛专门为他设置过。这个念头让他有些不自在。
周洛开车时很专注,下颌线条紧绷。祁砚偷偷观察他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出奇的长,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
"法庭记录第17页。"周洛突然说,眼睛仍盯着路面,"有你父亲的证词。他说齐明故意调整了温度参数,导致培养的组织样本坏死。"
祁砚用手机调出文件,找到那页。父亲的字迹签名赫然在目,证实齐明"蓄意破坏实验进程"。但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细节——父亲提到实验使用的是一种"新型基因编辑载体",而齐玥接受的正是第一批注射。
"这些载体..."祁砚慢慢地说,"是针对特定基因位点的。如果我父亲的理论是对的,那么七大脉轮对应的基因..."
"就是被编辑的目标。"周洛接上他的话,"所以凶手要收集这些研究者的器官?因为它们含有修改后的基因序列?"
祁砚感到一阵恶寒:"某种...标本收集。"
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由疏到密。周洛打开雨刷,车速不减:"这太他妈科幻了。"
"科学没有科幻可言。"祁砚说,"只有已验证和尚未验证的理论。"
周洛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说话的方式特别像老电影里的疯狂科学家。"
祁砚没有回应这个调侃。他的注意力被文件末尾的一行小字吸引——齐明当庭咆哮的纪录:"你们都会付出代价,七个都逃不掉!"
雨越下越大,周洛打开车灯。前方不远处是吴文斌居住的小区,两辆警车已经停在门口。周洛正要开过去,手机突然响起。
"周队,坏消息。"队员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吴文斌不在家。他妻子说他昨晚接到医院急诊电话就出门了,再没回来。"
周洛和祁砚交换了一个眼神。
"查清楚是哪家医院打的电话。"周洛命令道,"同时联系全市医院急诊科,确认昨晚是否有肾脏相关病例。"
挂断电话后,周洛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该死!我们晚了一步!"
"不一定。"祁砚冷静地说,"如果凶手遵循模式,他会先囚禁受害者,确保器官在最佳状态下摘除。我们可能还有几个小时。"
"全市这么大,怎么找?"
祁砚调出地图:"凶手前三次都选在偏僻地点作案,工业区、废弃仓库...这次他冒险在公寓下手,说明时间紧迫。他会选一个熟悉且隐蔽的地方。"
"齐明以前的住所。"周洛立即反应过来,"我马上查。"
雨幕中,周洛的车停在路边,两人各自埋头查询资料。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找到了。"周洛终于打破沉默,"齐明出狱后住在姐姐的老公寓里,就在医学院附近。巧的是,那栋楼的地下室曾经是生命之泉项目的临时实验室。"
祁砚抬头:"地址。"
二十分钟后,他们冒雨来到一栋老旧的砖红色公寓楼前。周洛示意便衣警员分散包围,自己则和祁砚走向地下室入口。门锁已经被撬开过,虚掩着。
周洛拔出枪,无声地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灯光。两人顺着走廊前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防腐剂味道。
最里间的门缝下透出光线。周洛做了个手势,猛地踢开门:"警察!不许动!"
房间中央是一张手术台,周围摆满了医疗设备。吴文斌被绑在上面,已经陷入昏迷,但胸口还在起伏——他还活着。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是一个倒计时程序:03:27:16...
周洛迅速检查了房间其他角落,确认安全后呼叫了支援。祁砚则立即检查吴文斌的生命体征。
"他被注射了镇静剂和肝素。"祁砚说,"肾脏还没被摘除,但凶手准备好了全套设备。"他指向一旁的特制冷藏箱,"和前三起案件用的相同品牌。"
周洛查看那台笔记本电脑:"倒计时结束是什么时候?"
"凌晨四点整。"祁砚看了看表,"还有三小时二十六分。"
"凶手为什么离开?"周洛皱眉,"他明明可以完成手术的。"
祁砚指向墙上贴着的一张纸:"他留下了一个谜题。"
纸上画着复杂的符号,混合了七大脉轮和化学分子式。周洛拍下照片传给技术科,然后继续搜查房间。在一个抽屉里,他发现了一叠发黄的照片——是生命之泉项目的团队合影,七名研究人员站在一起,面带微笑。照片上用红笔圈出了四个人:已经遇害的三名受害者,以及吴文斌。
"齐明在按名单杀人。"周洛说。
祁砚走过来看照片,突然僵住了。在照片边缘,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齐明,而站在他旁边的顾问科学家,赫然是祁砚的父亲祁岳林。
"你父亲也参与了?"周洛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反应。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