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的解剖刀精准地划开第三具尸体的眼睑。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双眼被完整摘除，留下两个空洞的眼窝。与之前两起案件相同，尸体经过防腐处理，额头上刻着代表"眉心轮"的符号。

"角膜摘除时间在死亡后两小时内。"祁砚对着录音设备说道，声音因连续工作而略显嘶哑，"切口平滑，使用器械极为精细，疑似特制手术工具。"

解剖室的灯光冷白刺眼，将不锈钢台面上的尸体照得几乎透明。祁砚抬手调整无影灯角度时，一阵眩晕突然袭来。他扶住解剖台边缘，眼前闪过一片黑白噪点。

"该死的低血糖..."他暗自咒骂，想起自己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未进食。最近三天他几乎住在法医中心，追踪每一条可能的线索。

"喂，法医大人，我给你带了——"周洛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响起，随即变成一声惊呼，"祁砚！"

祁砚感到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解剖台边拉开。他的后背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一股混合着烟草和薄荷的气息包围了他。

"放手..."祁砚试图挣脱，但四肢软得不听使唤。

周洛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迅速拉过旁边的转椅，几乎是把他按进椅子里。"你他妈不要命了？"周洛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怒意，"脸色比尸体还难看！"

祁砚闭眼等待眩晕过去，感觉到周洛往他手里塞了什么。睁开眼，是一块巧克力和一瓶运动饮料。

"吃了。"周洛命令道，眉头紧锁，"我可不想下次来看到你躺在解剖台上。"

祁砚撕开包装，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小口喝着饮料，感觉血液里的糖分正在缓慢回升。周洛站在他面前，双臂交叉，目光在尸体和祁砚之间来回扫视。

"第三例了。"周洛声音低沉，"这次是眼科医生，28岁，AB阴性血，曾在徐氏医院工作过。"

祁砚点点头："和前两名死者一样。"他指向尸体额头，"眉心轮符号，按照七大脉轮理论，接下来可能会是喉轮或心轮。"

"我们得谈谈。"周洛突然说，"会议室，十分钟后。"

没等祁砚回应，周洛已经大步离开解剖室。祁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他往脸上泼了些冷水，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眼下浓重的阴影。三天来，他和周洛除了必要的案情交流几乎不说话——自从周洛开始调查徐氏医院，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而紧张。

会议室里，周洛将一叠照片甩在桌上。"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前三名死者的医疗档案，每份上都盖着"生命之泉项目-绝密"的红章。

"生命之泉？"祁砚拿起一张仔细查看。

"徐氏集团十年前启动的医疗实验项目，号称能通过基因改造延长寿命。"周洛的指尖敲击着桌面，"三位死者都曾是受试者，项目负责人是徐远洲。"

祁砚的手指微微收紧，照片边缘出现皱褶。"人体实验？"

"合法的人体试验，至少在纸面上是。"周洛冷笑，"但我查到这个项目在五年前突然终止，所有记录被封存。有趣的是，同一时期，徐氏集团的股价暴涨300%。"

祁砚放下照片："你认为凶手是针对这个项目的参与者？"

"太明显了不是吗？"周洛站起身来回踱步，"AB阴性血，七大脉轮，精密器官摘除——凶手在收集某种'标本'，而且很可能和这个实验有关。"

祁砚沉默片刻："我需要更多证据。"

"证据？"周洛突然转身，一拳砸在桌上，"三具尸体还不够？你们搞科学的非要等凑齐七个才肯下结论？"

"冲动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祁砚冷静地回视，"徐氏集团有全市最好的律师团，没有确凿证据，你连他们的大门都进不去。"

周洛眯起眼睛："你知道些什么，对吧？关于徐氏，关于这个实验。"

会议室陷入沉默。祁砚能感觉到周洛的目光像X光一样穿透他，试图看清他隐藏的秘密。

"我父亲...曾经和徐远洲合作过。"祁砚最终开口，"十年前他们共同发表过一篇关于基因治疗的论文，后来因为学术分歧决裂。"

"什么分歧？"

"我父亲认为技术还不成熟，徐远洲却想直接投入临床。"祁砚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机械，"论文发表后六个月，实验出现重大事故，一名受试者死亡。我父亲承担了全部责任，学术声誉尽毁。"

周洛的表情变了："所以徐远洲窃取了你父亲的研究？"

"学术界的规则很复杂。"祁砚避开他的视线，"现在重要的是，这些案件可能与我父亲的研究有关。"

周洛突然凑近，近到祁砚能看清他瞳孔周围的浅褐色纹路："祁砚，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从看到第一个符号开始。"

祁砚没有否认："只是猜测。"

"操！"周洛猛地后退，"你知道这他妈多重要吗？居然瞒到现在？"

"我需要确认。"祁砚抬头直视他，"科学需要证据，不是你那种凭直觉的胡乱猜测。"

"我的'胡乱猜测'已经锁定了三名死者的共同点！"周洛的声音提高了，"而你守着关键信息不分享，就为了你那该死的'严谨'？"

祁砚站起身，两人隔着会议桌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

"好。"祁砚突然说，"你想要合作？我给你符号学的完整分析。"他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组图表，"七大脉轮对应的不仅是器官，还有特定的基因表达位点。我父亲的理论认为，这七个位点的基因编辑可以改变人体代谢速率。"

周洛愣住了："你是说...凶手在验证你父亲的理论？"

"或者是在报复。"祁砚的声音很轻，"实验事故的受害者不止一人。"

周洛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了然。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我们需要谈谈你父亲的那篇论文。"

"论文被撤稿了，所有副本应该都被销毁。"

"但你肯定有办法弄到。"周洛盯着他，"对吧，祁法医？"

祁砚没有回答，但周洛已经从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了答案。

当天晚上，祁砚独自留在办公室。其他人早已下班，整层楼只剩下他的灯还亮着。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他偷偷保存的父亲最后一份研究笔记复印件。

笔记上的日期是十年前，就在实验事故发生前两周。祁砚的父亲祁岳林在页边写满了狂乱的注释，其中一页被反复涂改的内容引起了祁砚的注意：

"七大能量中枢基因编辑序列验证...必须阻止徐...样本出现异常分化...如果公开真相..."

笔记后半部分被撕掉了。祁砚翻到下一页，发现了一张手绘的七大脉轮示意图，每个能量中心旁边标注着特定的基因编码——与三名死者身上发现的符号位置完全吻合。

祁砚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他打开电脑，调出三名死者的DNA分析报告，与自己父亲笔记中的基因序列进行比对。随着数据滚动，一个可怕的相似度逐渐显现——三名死者被摘除器官对应的基因位点，正是父亲当年标记为"关键调控点"的位置。

"这不可能..."祁砚喃喃自语。凶手不仅知道父亲的研究，还在精确地按照那个理论选择目标。

手机突然震动，周洛的名字跳出来："查到第四名潜在受害者。明天早上七点，徐氏医院门口见。别单独行动。"

祁砚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最终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他合上父亲的笔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十年前那场事故的真相，父亲从未对他详细说明。而现在，那个被掩埋的秘密正以最血腥的方式重新浮出水面。

他想起第三个死者空洞的眼窝，那不仅是器官摘除，更像是一种象征——凶手在向某些人展示：我看得见你们隐藏的一切。

祁砚关上灯，将父亲的笔记锁回保险柜。黑暗中，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正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凶手真的在按照父亲的理论杀人，那么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更关键的是——当七个目标集齐后，会发生什么？

走廊尽头，电梯"叮"的一声响起。祁砚警觉地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但他确信自己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防腐剂气味，就像那些尸体上的味道一样。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