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将最后一份尸检报告放入文件夹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他揉了揉酸胀的颈椎，金属解剖台映出他苍白的脸。三天过去了，张明案的调查陷入僵局——监控录像模糊不清，现场指纹全部被擦拭干净，连防腐剂的来源都难以追踪。

"祁老师，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助手小林端着咖啡走进解剖室，"周队长刚才来电话，说马上过来看报告。"

祁砚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指尖。"他倒是准时。"

"听说周队破案率是全局最高的，"小林压低声音，"就是脾气有点爆，上个搭档就是受不了他工作强度调走的。"

祁砚不置可否。他翻开报告又检查了一遍，张明心脏被摘除的手法堪称完美——切口整齐，周围血管和神经都被小心分离，凶手显然精通解剖学。更奇怪的是，尸体血液被完全抽干，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特制防腐剂，这需要专业设备和大量时间...

解剖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周洛大步走进来，带着一股冷风和淡淡的烟草味。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法医大人，三天期限到了。"周洛径直走到解剖台前，目光灼灼地盯着祁砚，"给我点好消息。"

祁砚将报告递给他："死者确切死亡时间是72小时前，心脏被摘除时他还活着。"

周洛眉头一跳："活体摘除？"

"凶手使用了某种神经阻滞剂，死者意识清醒但无法动弹或发声。"祁砚声音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心脏摘除手法专业，我倾向于凶手有外科手术经验。"

周洛翻阅报告的手指微微一顿："你确定？这种细节很重要。"

"切口角度、器械使用痕迹都很明显。"祁砚指向一张特写照片，"而且凶手特意保留了心包膜完整，这不是业余人士能做到的。"

周洛突然凑近，祁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须后水味道。"你知道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什么吗？"周洛压低声音，"凶手把现场布置得像艺术品展览，而尸体就是他的杰作。"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祁砚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心理分析是你的专长，我只提供医学证据。"

周洛咧嘴一笑："别这么冷淡嘛，祁法医。破案需要团队合作。"他晃了晃报告，"对了，死者社会关系排查没发现异常，就是个普通医疗器械销售，没仇家没情债，账户也正常。"

"防腐剂成分分析出来了吗？"祁砚问。

"市局实验室还在做。"周洛撇嘴，"那群蜗牛...话说你注意到死者胸口的符号了吗？我看着像某种医学标志。"

祁砚走向办公桌，从抽屉取出一本厚重的古籍："古希腊医学符号，代表心脏。"他翻开泛黄的书页，指向一个复杂图案，"这是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的变体，传统医学象征。"

周洛眼睛一亮："凶手在标记受害者的器官？有意思。"他忽然伸手按住书页，指尖不经意擦过祁砚的手背，"这书真酷，你从哪儿弄来的？"

"家族收藏。"祁砚收回手，合上书本，"建议你重点排查医疗行业人员，尤其是外科或解剖学相关背景的。"

周洛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瞬间凝重："又发现一具尸体，同样的防腐处理。"他看向祁砚，"看来你的报告得等等再写了，祁法医。"

二十分钟后，他们赶到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死者是位四十多岁的男性，仰卧在客厅中央，同样全身赤裸，皮肤呈现不自然的苍白。这次被摘除的是肝脏，腹部刻着与上个案发现场相似的符号。

"死者陈志明，知名画廊老板。"现场警员汇报，"保洁阿姨发现的，差点吓晕过去。"

周洛蹲下身检查尸体："死亡时间？"

"初步判断24小时内。"祁砚戴上手套，轻轻抬起死者手臂查看尸僵程度，"同样的防腐处理，但这次手法更熟练。"他指向腹部切口，"看这里，肝脏被完整摘除，连胆囊都一并取出，切口比上例更精确。"

周洛皱眉："凶手在进步？"

"或者说，第一个受害者只是...练习。"祁砚的声音很轻，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周洛站起身环顾四周："没有强行闯入痕迹，凶手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他指向茶几上的红酒杯，"两个杯子，其中一个可能有凶手DNA。"

祁砚注意到死者右手下方压着一张纸条。他小心取出，上面写着与上案相同的字迹："第一个"。

"什么意思？"周洛凑过来看，"上次现场也有这个？"

祁砚点头："同样的措辞。"

"等等..."周洛突然瞪大眼睛，"如果这次是'第一个'，那上次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张明可能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只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立刻排查近期失踪的医疗行业相关人员。"周洛对队员下令，然后转向祁砚，"我需要你尽快完成尸检，特别是那两个符号之间有什么关联。"

祁砚已经拿出手机拍下新符号："我会比对资料。"

回到法医中心后，祁砚直接去了图书馆。三小时后，他在一本关于古代医学的典籍中找到了答案——两个符号组合起来，是古印度医学中代表"心轮"和"肝轮"的标记，属于人体七大脉轮系统。

"七大脉轮..."祁砚喃喃自语，一个可怕的推测在脑海中成形。如果凶手按照这个系统选择目标，那么还会有五个受害者。

他正准备打电话通知周洛，解剖室的门被推开。周洛带着两杯咖啡走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

"猜到你还没走。"他将一杯咖啡放在祁砚面前，"有发现？"

祁砚将古籍推向他："两个符号分别代表心轮和肝轮，属于人体七大能量中心。按照这个系统，接下来可能会有针对脾脏、肺、肾、喉轮和眉心的受害者。"

周洛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你他妈在开玩笑..."

"古医学认为这七个能量中心影响人体不同功能。"祁砚指向书上的图表，"凶手似乎在执行某种...仪式。"

周洛重重放下杯子："操！连环杀手还搞神秘学？"他抓了抓头发，"画廊老板和医疗器械销售...这两人有什么共同点？"

"都很有钱？"小林在一旁插话。

"不，更深层的。"周洛摇头，"连环杀手选择受害者通常有特定标准。"

祁砚突然想起什么："两人血型都是AB阴性，极罕见血型。"

周洛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尸检常规项目。"祁砚翻开两份报告，"张明和陈志明都是AB阴性，占人口比例不到1%。"

"这太特殊了..."周洛眼睛亮起来，"凶手在收集稀有血型的器官？"他掏出手机，"我让人查查这两人的医疗记录。"

小林看着周洛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声对祁砚说："祁老师，您和周队配合得挺好的。"

祁砚皱眉："只是正常工作交流。"

"可是上个和周队合作的法医，三天就被他气走了。"小林犹豫了一下，"听说您家里也是医学世家？和周队调查的徐氏医疗有关系吗？"

祁砚的手微微一顿："谁告诉你这些的？"

"局里都在传...说您是祁氏医学家族的，但因为什么事和家里闹翻了..."小林声音越来越小。

祁砚合上档案："专心工作，少听八卦。"

夜深了，祁砚独自留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窗外雨声渐起，他揉了揉太阳穴，三天没好好休息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正当他考虑是否该回家时，门被轻轻叩响。

周洛站在门口，头发和肩膀微微湿漉，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就知道你还在。"

"有新发现？"祁砚问。

周洛走进来，将文件袋放在桌上："两名死者都曾在徐氏私立医院做过全面体检，而且是同一位医生负责的。"

祁砚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两份医疗记录复印件。当他看到医生签名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徐远洲，徐氏医疗集团现任掌门人。

"认识？"周洛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

"业界知名人物。"祁砚语气平淡，"徐氏医疗是国内最大的私立医疗集团。"

周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说："祁氏医学和徐氏有过节，对吧？"

祁砚抬眼："这与案件无关。"

"一切都有可能有关。"周洛拉过椅子坐下，"小林告诉我你是祁家人。"

祁砚合上文件："我的个人背景不影响专业判断。"

"我没怀疑你的专业性。"周洛的声音意外地柔和下来，"只是觉得...也许你知道些徐氏的内幕。"

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祁砚最终开口："徐远洲十年前窃取了我父亲的研究成果，导致两家决裂。细节不便多说。"

周洛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明白了。明天我会重点调查徐氏医院，特别是与这两位死者接触过的医护人员。"他站起身，突然伸手按了按祁砚的肩膀，"你该休息了，法医大人。黑眼圈快掉到嘴边了。"

祁砚因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微微一僵，但周洛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阵混合着雨水和淡淡烟草的气息。

窗外，雨越下越大。祁砚看向桌上两名死者的照片，他们胸腹部的符号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七个脉轮，七个目标...还有五个未知的受害者。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徐远洲"三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问号。多年前的往事如幽灵般浮现在脑海——父亲与徐远洲的争执，那场不欢而散的学术会议，以及后来父亲研究笔记中那些越来越偏执的记录...

祁砚摇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眼前的案件。他翻开陈志明的尸检照片，再次检查每一个细节。当放大肝脏摘除区域时，他注意到一个微小的异常——切口边缘有极细微的锯齿状痕迹，像是某种特殊手术器械留下的。

这种痕迹，他只在父亲早年设计的一种实验性解剖刀上见过。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