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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扇底藏玄机,墨痕寄心期

拾光里的灰烬

沈清辞额角的伤养了三日才渐渐消了红肿,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被鬓发遮着,不细看瞧不出来。这三日里,她总忍不住拿出那把竹骨折扇,或摩挲着温润的竹骨,或对着扇面上的“平安”二字出神。顾晏之的字迹清劲有力,落笔处带着几分不羁,倒不像寻常文弱书生的笔锋,反而透着些杀伐决断的锐气。

“小姐,这顾公子瞧着倒不像坏人。”汀兰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絮叨,“那天若不是他,那几个恶奴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再说了,他还懂绣品呢,说您的芭蕉叶有米家山水的意境,这可不是俗人能说出来的。”

沈清辞对着铜镜,指尖轻轻抚过鬓角的疤痕,轻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扬州城里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咱们小门小户,还是少招惹为妙。”话虽如此,心里却忍不住想起顾晏之离开时的背影,月白长衫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绣坊的伙计阿福。“小姐,王老爷家的管家来了,说要取那幅‘雨打芭蕉’。”

沈清辞心头一紧。那幅绣品昨日才赶完,本想今日送去,没想到对方倒先来了。她连忙起身,让汀兰把绣品从绣架上取下,仔细卷好,用锦盒装好。

王管家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进门就直嚷嚷:“沈小姐,我家老爷等着这绣品贺寿呢,可别出了什么岔子。”他接过锦盒,打开瞥了一眼,脸上的挑剔才淡了些,“嗯,还行,总算没砸了你爹的招牌。”说罢,丢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转身就走,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汀兰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真当咱们锦绣巷是他家开的?”

沈清辞捡起钱袋,掂量了一下,里面的银子够绣坊三个月的开销了。她叹了口气:“罢了,拿钱办事,计较这些做什么。”她把钱袋交给阿福收好,自己则走到窗边,望着巷口来往的行人,心里竟隐隐盼着能再看见那个月白长衫的身影。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压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沈清辞啊沈清辞,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一面之缘,怎就如此魂不守舍?

傍晚时分,阿福从外面采买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素面的纸包,说是一位姓顾的公子让交给小姐的。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拆开纸包,里面竟是一叠上好的宣纸,还有一锭徽墨,墨锭上刻着“云溪”二字,看着就价值不菲。纸包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条,是顾晏之的笔迹:

“前日见姑娘绣架旁宣纸陈旧,恐伤了姑娘眼力。此纸乃宣城贡品,墨为胡开文所制,或可助姑娘笔下生花。另,扇上小字,非有意唐突,望姑娘莫怪。”

字迹比扇面上的“平安”二字更显随意,却透着细心。沈清辞捏着字条,指尖微微发烫。他竟连她用的宣纸陈旧都注意到了,还特意送来这么贵重的纸笔……这份心意,让她如何担待?

“小姐,这顾公子可真上心。”汀兰凑过来看了字条,笑得眉眼弯弯,“我看他对你有意思呢。”

“别胡说。”沈清辞把字条叠好,藏进抽屉,脸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他不过是客气罢了。”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像被温水浸过,软软的。她拿起那锭徽墨,放在鼻尖轻嗅,墨香清醇,混着淡淡的松烟味,竟和那日顾晏之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总觉得心神不宁。她想把纸笔送还,却不知顾晏之住在哪里;想写封信道谢,又觉得过于郑重,显得自己太过在意。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把宣纸和徽墨收了起来,只用了寻常的笔墨,在一张素笺上写了首《雨巷》:

“青石板上雨,白墙黛瓦烟。

相逢一顾里,心事落眉间。”

写完又觉得太过直白,揉了揉扔进废纸篓,重新铺开一张纸,画了一枝含苞的玉兰,笔法清丽,正是她最擅长的。画完题了款,却不知该寄往何处,只好也收进了抽屉,与那把折扇作伴。

这日午后,沈清辞正在后院晾晒绣好的丝帕,忽然听见前堂传来父亲沈仲山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和慌乱。她心里纳闷,父亲素来沉稳,何事能让他如此失态?

走到前堂门口,正听见沈仲山对着一个陌生男子说话:“……大人说笑了,小女不过略通些针线,怎配得上进府为夫人绣屏?再说她性子腼腆,怕是会惊扰了贵人……”

“沈先生此言差矣。”那男子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官腔,“赵大人说了,听闻令爱苏绣绝妙,尤其是那幅‘雨打芭蕉’,连知府大人都赞不绝口。如今府里要绣一面‘百鸟朝凤’的大屏风,贺太后寿辰,非令爱莫属。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沈先生怎能推辞?”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赵大人?莫非是那个纵容家丁横行的盐运使赵承煜?让她去赵府绣屏,与虎谋皮,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她正想进去回绝,却听见沈仲山叹了口气:“既然是赵大人的吩咐,小老儿不敢不从。只是小女年幼,还望大人在府里多照拂一二。”

“这是自然。”那男子笑道,“三日后我派人来接沈小姐,沈先生好生准备吧。”

脚步声远去,沈清辞推门进去,只见沈仲山正背着手在屋里踱步,眉头紧锁。“爹,您怎么能答应他们?那赵承煜名声狼藉,女儿去了赵府,怕是……”

沈仲山转过身,脸上满是无奈:“清辞,爹也不想啊。可赵运使手握盐政大权,咱们绣坊还要在扬州立足,怎能得罪他?再说只是去绣屏,左右不过一月,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

“没有可是。”沈仲山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几日你好生准备,把最好的绣线都找出来。到了赵府,少说话多做事,千万别惹祸。”

沈清辞看着父亲鬓边的白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父亲的难处,可一想到要去那个虎狼环伺的赵府,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回到房里,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看着那把折扇发呆。若是顾晏之在,他会不会有办法?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嘲地压了下去。她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凭什么指望他出手相助?

暮色渐浓,沈清辞点燃油灯,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画着玉兰的素笺。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提笔在旁边添了一行小字:“身陷樊笼里,何处觅清风?”写完,她找来一个信封,把素笺装进去,又想起顾晏之那日说自己初来扬州,或许住在客栈,便在信封上写了“扬州府客栈 顾晏之 亲启”,让汀兰悄悄送去。

她不知道顾晏之是否会收到,也不知道收到后会作何感想。她只是觉得,心里太闷了,总得找个地方透透气,哪怕只是一句无望的叹息。

汀兰回来时,带回了一个消息:“小姐,我去客栈问了,店里的人说顾公子住了几日就走了,说是去了城外的平山堂。”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走了?他竟已经走了?那封信,终究是送不到了。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赵府的请柬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向她罩来,而她,就像雨打中的浮萍,只能任由命运摆布。

就在这时,阿福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管,说是一个陌生的小童送来的,指明要交给小姐。沈清辞接过竹管,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卷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

“三日后,平山堂见。”

字迹清劲,正是顾晏之的笔锋。

沈清辞捏着纸条,心脏“咚咚”直跳。他没走?他收到她的心意了?三日后的平山堂之约,是要帮她吗?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钻了出来,透过窗棂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锭“云溪”徽墨。沈清辞忽然觉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轻了些。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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