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宴会厅的落地玻璃蒙上一层水雾。沈碎桉站在露台角落,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栏杆,栏杆上凝结的水珠沾在她手背上,凉得像她此刻的心情。
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林汐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杯:“躲这儿干嘛?你哥生日,多少人想跟你搭句话呢。”
沈碎桉没接,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宴会厅中央。沈岁桉穿着一身藕粉色高定礼服,正被贺霖护在怀里,笑靥如花地接过长辈递来的礼物。贺霖的眼神几乎没从她身上移开过,那种专注和温柔,是沈碎桉从记事起就看熟了的风景。
“有什么好搭话的,”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雨,“我在不在,不都一样吗?”
林汐叹了口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沈岁桉是沈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生下来就带着金汤匙,连名字里的“岁”字,都被长辈解释成“岁岁平安”的吉兆。而沈碎桉,像是不小心多出来的那一个,名字里的“碎”字,总让她觉得像随时会摔碎的玻璃碴,没人疼,也没人在意。
“别这么说,”林汐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宫玉寒刚才还问我你去哪儿了呢。”
提到宫玉寒,沈碎桉的睫毛颤了颤。那个总是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偶尔会递过来一瓶温热的牛奶,或是在她被佣人怠慢时不动声色地解围。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再好,也不是贺霖。
贺霖是她少女时代所有隐秘心事的主角。她记得十岁那年,她摔断了腿,躺在医院里,贺霖拎着一篮草莓来看她,却在病房门口被沈岁桉叫住。沈岁桉说:“贺霖哥哥,我怕黑,你能不能陪我回家?”他几乎没犹豫,转身就跟着走了,留下那篮草莓在走廊里,像她当时红透又冷却的眼眶。
雨声突然大了些,沈碎桉拢了拢披肩,转身想回宴会厅。刚走到露台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是贺霖。
他大概是刚送沈岁桉去休息室,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眉宇间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看到撞进怀里的人是沈碎桉,他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像被风吹散的烟。
“抱歉。”他往后退了半步,语气疏离得像对一个陌生人。
沈碎桉的心跳得厉害,指尖攥着披肩的边缘,指节泛白。她想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没关系”,可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贺霖没再看她,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露台。他大概是想透透气,却完全没注意到,他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像一道细密的伤口。
沈碎桉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站在她刚才站过的位置,拿出手机发信息,嘴角很快扬起笑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给沈岁桉报平安。
雨还在下,落在玻璃上,像谁在无声地哭。沈碎桉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孤孤单单的。她突然觉得,“碎碎”这两个字,或许真的是她的宿命——她就像贺霖和沈岁桉完美爱情里的一块碎玻璃,存在过,却只会被轻易地忽略,甚至厌弃。
林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沈碎桉抬起头,眼眶红了,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宴会厅里传来生日快乐歌的声音,热闹得有些刺耳。沈碎桉深吸一口气,把那点快要溢出来的酸涩咽回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走吧,该去给哥哥送祝福了。”
她往前走,一步一步,像踩在碎玻璃上。而贺霖还站在露台上,对着手机笑得温柔,自始至终,没再回头看她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路,却像隔了一整个青春,和一场永远下不完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