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消毒水的气味清冽,没半分杂味。刘耀文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墙壁和整齐码在墙角的药柜,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亮斑。
右臂被固定得稳稳当当,缠着的纱布洁白平整,钝痛从骨头缝里慢慢渗出来,却远没了雨夜的那种尖锐。他刚动了动头,就对上一道视线——宋亚轩就站在床头,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手里捏着支钢笔,正垂眸看着病历夹。
他的表情没什么起伏,眉峰平展,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看一份与己无关的报告。直到刘耀文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才抬了抬眼,声音没带任何情绪:“醒了?”
“……是你?”刘耀文的嗓子还有点哑,视线扫过他胸前的铭牌——“宋亚轩 医师”。
宋亚轩没接话,翻开病历夹,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右肱骨骨折,轻微脑震荡,还有几处皮外伤。”他顿了顿,抬眼时眼神依旧平静,“先输液,下午拍个片复查。费用记着,出院时结。”
说完,他合上病历夹转身就走,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床边,带起一阵淡淡的消毒水味,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却也透着股拒人千里的冷。刘耀文望着他走向药柜的背影,突然想起雨夜里那个打黑伞的身影,原来那份漠然,不是偶然。
刘耀文咬着牙撑起身,右臂的石膏沉甸甸地坠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疼。他没顾上穿外套,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就追到了药柜旁。
宋亚轩正背对着他整理药瓶,指尖在玻璃药盒上划过,动作利落又安静。
“喂。”刘耀文的声音还有点发虚,却带着股执拗,“昨天……是你把我从雨里弄回来的吧?”
接着他冲宋亚轩一笑
“你难道......还喜欢我?”
宋亚轩转过身,手里还捏着刚登记完的诊疗单,指尖在纸面轻轻敲了敲。他的眼神扫过刘耀文打着石膏的右臂,又落在他额角贴着的纱布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像在念一份清单:
“右肱骨中段骨折,需要固定六周,期间每周复查;额角软组织挫伤,已经清创缝合,拆线前别碰水;还有几处擦伤,药膏记得按时涂。”
他顿了顿,视线移到诊疗单下方的数字上,声音没丝毫起伏:“检查费、石膏固定、药品加上昨晚的急诊处理,一共一千七百二十八。现在结,还是出院时一起算?”
说完,他就那么站着,目光平直地看着刘耀文,既没有多余的关切,也没有催缴的不耐,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药柜里的玻璃瓶反射着窗外的光,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没暖化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刘耀文愣了一下,下意识摸向口袋,才想起手机和钱包都还在那辆被拖走的机车上。他看着宋亚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喉结滚了滚:“我……身上没带钱。”
宋亚轩“哦”了一声,没追问原因,只是把诊疗单折了两折,塞进白大褂口袋里:“记着就行。”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刘耀文伸手拉住了衣袖——他忘了自己右臂不能动,只能用左手拽住那片布料,力道没控制好,扯得宋亚轩顿住脚步。
“等一下。”刘耀文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布料的触感,“我机车在你这儿吗?我得去拿东西。”
宋亚轩侧过脸,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拖去修了,地址在你床头的便签上。”他顿了顿,补充道,“修车费暂时记你账上。”
刘耀文看着他转身走进里间,药柜的玻璃门被带得轻轻晃了晃,映出自己有点狼狈的样子。他低头看了看打着石膏的右臂,又摸了摸额角的纱布,突然觉得这一千七百二十八块的医药费,“怎么感觉被做局了呢?”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烙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刘耀文挪回病床边,看见床头果然压着张便签,字迹清秀,和宋亚轩的人一样,带着点冷飕飕的规整。
刘耀文捏起那张便签,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糙。地址是个不太熟的街区,后面跟着串电话号码,末尾还潦草地画了个小小的扳手图案。他把便签揣进裤兜,刚想躺回床上,就听见里间传来抽屉开合的轻响,接着是宋亚轩的声音,比刚才对他说话时柔和了些:“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给您换下药。”
刘耀文挑了挑眉,轻手轻脚挪到门口往里看。里间摆着张单人床,床上躺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宋亚轩:“小宋啊,刚那小伙子醒了?看你昨晚忙到后半夜,眼下都青了。”
宋亚轩正低头拆老人手上的纱布,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没事,常规处理。”他说话时侧脸对着门口,眉峰比刚才柔和了些,连声音里的冷意都淡了,“伤口长得不错,再换两次药就能拆纱布了。”
老人叹了口气:“要不是你这孩子心善,我这把老骨头哪受得起这份照料。”
刘耀文没再听下去,悄悄退了回来。他靠在墙上,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臂发呆——哼!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他对我有多温柔。
下午拍片回来,宋亚轩把片子钉在墙上,用根细木棍指着上面的裂痕:“错位不算严重,恢复得好不会留后遗症。”他的手指在片子边缘顿了顿,“这两周别用力,我给你开了些消肿的药,饭后吃。”
刘耀文“嗯”了一声,看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突然冒出一句:“你这儿……就你一个医生?”
宋亚轩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对了,我这胳膊多久能好?”
宋亚轩手一顿,视线落在他的石膏上,语气依旧平淡:“骨折愈合至少六周,拆了石膏还要做复健,想完全恢复发力,得三个月往上。”“年轻人恢复快,但也别掉以轻心,错位二次愈合更麻烦。”
宋亚轩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刘耀文脸上那点愁绪就瞬间散开了。他盯着打着石膏的右臂,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连带着肩膀都轻轻晃了晃。
三个月?正好。
他在心里偷着乐,指尖在石膏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之前总觉得宋亚轩像块捂不热的冰,见了面要么没话说,要么三两句就被他怼回来。这下好了,胳膊断了,复查要找他,换药要找他,连复健都得靠他盯着——看他还怎么躲。
“甩不掉咯……”刘耀文低声嘀咕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他想象着以后天天来诊所报到的样子,想象着宋亚轩虽然一脸冷淡、却还是会仔细检查他恢复情况的模样,心里那点窃喜就像泡了水的海绵,悄悄鼓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暖融融的。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决定从今天起做个“听话”的病人——毕竟,能名正言顺赖着宋亚轩的机会,可不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