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雨幕把街道拉成了一幅晕染开的水彩画。沥青路面被浇得油亮，倒映着红绿灯明明灭灭的光，像一条流动的彩色河。

风裹着雨丝斜斜扫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跑，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带起的风推得更远，最终贴在湿漉漉的墙根下，不动了。

刘耀文骑机车极快，任由雨点打在身上。

雨下得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把路面泡得像块发涨的墨玉。

一辆黑色机车破开雨幕冲过来，引擎轰鸣被雨声撕得支离破碎。刘耀文戴着全黑头盔，雨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深色的牛仔裤，裤脚早被泥水溅得不成样子。他压着车身拐过街角时，对面突然窜出辆闯红灯的货车——司机大概是被雨雾迷了眼，远光灯刺得人睁不开。

“吱——！”

机车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在湿漉漉的地面拖出两道扭曲的黑痕。刘耀文猛地拧车把，车身却像被什么拽着似的往侧面滑，头盔上的挡风镜瞬间被雨水糊满。

下一秒，剧烈的撞击带着骨头错位的钝痛炸开。刘耀文感觉自己像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从机车上狠狠抛出去，头盔在柏油路上磕出“哐当”一声闷响，视野里的雨幕瞬间变成旋转的光斑。

他重重摔进积水里，冰凉的雨水顺着头盔缝隙灌进来，混着温热的液体糊住了眼角。耳边是货车急刹的长鸣，还有机车零件散落的脆响——那辆陪了他三年的黑色机车，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在护栏边，前轮还在徒劳地空转，溅起的水花里裹着点点火星。

“咳……”他想撑起身，却发现右臂根本使不上力，钻心的疼顺着骨头缝往五脏六腑里钻。雨还在砸，砸在头盔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根针在扎。透过被雨水和血污模糊的挡风镜，他看见货车司机慌慌张张地从驾驶室下来，身影在雨雾里摇摇晃晃，像个没站稳的幽灵。

积水漫过他的手背，冷得像冰。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的除了湿滑的路面，还有一小片碎掉的挡风镜玻璃，边缘锋利得像要割开这没完没了的雨。

意识混沌了几秒，刘耀文缓过那阵天旋地转的晕，才发现除了右臂钻心的疼，别处竟没什么大碍。他试着动了动左腿，又挪了挪右腿，虽然膝盖磕得生疼，却还能屈能伸。

货车司机急忙从车上下来，说道

“你没事儿吧小伙子？”

此时的刘耀文心情烦躁，摆了摆手道

“滚滚滚”

“那....那我先走了”

说着货车司机急忙上了车，开着就走了。

右臂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死死夹住，那股钻心的疼顺着骨头缝往四肢百骸里窜，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像是在伤口上碾过一颗碎玻璃，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即便晕倒在地。

他仰躺在积着水的路面上，雨水毫无顾忌地砸下来，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顺着额角的伤口滑进衣领里，把湿透的衣衫浸得更冷。

眼睛闭着，睫毛上挂着细密的雨珠，像覆了层薄冰。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雨水的寒气。

右臂不自然地弯着，袖口被血浸透，和雨水混在一起，在身下的积水里晕开淡淡的红。雨还在下，像是要把这具失去意识的身体彻底浇透，连同那些尚未散尽的痛，一起埋进这片湿冷的黑暗里。

雨丝斜斜地织着，一位打伞的男人就那样站在他面前，黑色的伞面像一块悬浮的阴影，将他自己罩在干燥里，却任由雨水继续砸在地上那人的脸上。

他的脸藏在伞沿投下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下颌线绷得很紧，没有一丝弧度。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人身上，像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扫过他湿透的发梢，掠过那只不自然扭曲的手臂，最后停在蔓延开的那片淡红水迹上，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伞骨上的水珠顺着边缘滴落，砸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刚好在他和地上的人之间划开一道无形的界限。他就那么站着，不说话，也不动，只有雨幕在他周身无声地流动，把这一幕拉成了一幅凝滞的、带着寒意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