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凰报告领航员：深度学习分析后，建议中止共生策略，直接控制三川国玛纳晶矿。南漠晶矿的发现提供了新的能源支持，允许我们采取更高效手段。”凤凰的电子音冷静地陈述着结论。

　　“凤凰，协议也会因等待而‘不耐烦’吗？”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否认。我们有足够耐心，但不接受无效、低效。南漠晶矿到位后，协议建议仅保留维持国家运转的最基本人口，大幅缩短行动时间。”凤凰的回答理性而冰冷。

　　“鸢，你的意见？”

　　“在尊重您选择的前提下，”鸢的声音带着战略家的果断，“强烈建议变更计划。南漠晶矿的情报改变了资源平衡，重新评估当前路径是必要且紧迫的。”

　　“你们都倾向于直接行动……”在我的思维矩阵中，无形的压力再次凝聚。我理解她们的逻辑——效率、可控性、风险最小化。但抹除一个文明，即使只是部分，其重量依然沉甸甸。

　　“领航员，”凤凰补充，“我们提供数据与分析，最终决策权在您。共生选择有其复杂限度，我们将依据您的意志，调整空堡未来的行动准则。”

　　“我……仍在权衡。”我的回应透露出罕见的犹豫。

　　思维检测光束无声扫描……

　　“未检测到领航员人格数据污染或损失。”凤凰确认。

　　“小领航员，”鸢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无论你作何选择，我们都会支持。文明发展永无止境，途中必遇瓶颈——史无前例的灾害，或是复杂的人文危机……我们的造物主称之为‘大筛选’。它非善非恶，仅是存在。我们存在本身，或许就是这个星球文明正经历的‘大筛选’一环。我们的选择，也将决定我们能否通过下一次的大筛选。”

　　“肯定。”凤凰接口，“空堡计划并非逃避大筛选，而是造物主的选择。我们承载着六万同胞的意志，强大且值得信赖。尽管空堡升空后的历史缺失，遭遇未知，但我们确信，空堡有能力克服一切未来挑战。”

　　领航员的思维陷入短暂的静默。他习惯于寻找先例佐证，渴望最“合理”的选择，却常因此自我束缚。此刻，空堡的安全、玛纳的收集、应对未来奇点的重任压过了伦理的踌躇。

　　“凤凰，”我的声音最终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允许执行新方案。为空堡安全负责，是我的职责。”

　　“收到。指令更新：授权白鹭、朱鹮使用最低限度武力，并解放‘伯劳’人格意识体。”

　　“伯劳”意识载入中……

　　神经元链接成功……

　　意识载入成功。

　　“啊哈！终于不用整天盯着这些数据流了！总算有人能直接听我调遣了！”鸢如释重负，语气轻快。

　　“鸢，”凤凰提醒我道，“我们职责虽有交集，但模式二下的对外战争主要由她主导。”

　　“明白。”我轻柔回应。

　　“……领航员好……”一个干涩、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疲惫感。对比白鹭、朱鹮的回应，伯劳显得有气无力。

　　“小领航员，别担心，”鸢立刻解释，“伯劳只是……习惯沉默。她也希望你相信她的能力。”

　　“你好，伯劳。”

　　“唔……”回应依旧简短。

　　“领航员，别逗她了，”鸢无奈道，“接入实体作战单元后，她的思维负荷很大……伯劳，尽快出发吧，不然小领航员可要一直挂念你的精神状况了。”

　　“嗯，收到。”伯劳的意识瞬间切断了链接，没有丝毫拖沓。

　　“行动简报在整理后会供您查阅，领航员。现在，只需等待。”凤凰说道。

　　“小领航员，无聊的话，找我们聊天也行哦？”鸢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

　　“这……合适吗？”

　　“哎？协议又没禁……”

　　鸢意识重载中……

　　“领航员，她的意识波动过激了。”凤凰解释。

　　鸢意识载入成功。

　　“……看来还是激动了点。”鸢的声音恢复了平稳，“无论如何，我一直会在您身边，领航员。”

　　“祝，领航员通行无阻。”

　　……

　　灼热的沙漠边缘，白鹭与朱鹮静立，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象，对她们却毫无影响。伯劳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覆盖着哑光深灰装甲，如同沙漠中走出的死神。白鹭和朱鹮心中微沉，担心是因自己行动滞后才导致计划变更，引出了这位“战争化身”。

　　鸢的指令同步传来：“获得南漠晶矿支持后，领航员选择了更高效的路径。空堡解禁玛纳机械第一次序使用权限。”

　　“机械？在哪？”朱鹮环顾，只看到伯劳。

　　“我……就是。”伯劳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大地龟裂的呻吟，令人深感不适。

　　“哦！了解！伯劳，好久不见！”白鹭立刻打招呼，同时暗中用力掐了朱鹮一下。

　　“呜…啊！好久不见！”朱鹮连忙附和。

　　“嗯……”伯劳的回应冷淡。

　　“任务已接收……已明确，即刻执行。”白鹭结束寒暄。

　　“是。”

　　路上，朱鹮悄悄问白鹭：“我在公馆只听说过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交流啊！”

　　“正常交流即可。她只是寡言，并非不能沟通。”白鹭低语。

　　“伯劳？”朱鹮尝试。

　　“嗯？”伯劳头盔微侧，冰蓝目镜看向她。

　　“多多指教！我是朱鹮，按公馆学制，算你学妹呢！”

　　“嗯，专心任务。”伯劳扭回头，不再理会。

　　“呜…我说错什么了吗？”朱鹮委屈。“╮(╯-╰)╭”

　　“别闹了，任务要紧。”白鹭打断她，转向伯劳：“鸢的命令：摧毁亚历山大港内所有船只，但保全即将抵达、悬挂金色太阳旗帜的四艘长船舰队（坎迪尔部）。”

　　“了解。”伯劳言简意赅。话音未落，她脚下动力装置喷涌幽蓝光芒，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直扑亚历山大港。

　　“伯劳要使用魔法吗？”

　　“不是，她目前身上是常规的动力作战服，能够部署三级玛纳机械。我记得最高权限应该是两枚一亿吨TNT当量的超级氢弹。魔法都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

　　当伯劳来到安静的亚历山大港上空时，在上空鸟瞰的她清楚看到木制结构物覆盖下狭小港湾的全貌，一条条长长的人流接通了港口和内陆的三川城，即使在炎日的逼迫下，那些小人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岗位。

　　海港一派荒凉，浅绿色的海水布满厚厚的污油，硬结的表层上漂浮着人们扔掉的各式各样破旧东西；渔民们的小船杂七杂八地随意停靠，近港库房也坍塌了；甚至耗子似乎也不在码头上黑黝黝的残垣颓壁中栖身，四处一片沉寂。

　　亚历山大港与外界断绝联系已经多年了，但是现在有人却希望它重新醒来。

　　“特殊云爆剂投放。伯劳撤离现场。”冰冷的报告在通讯中响起。

　　一个银灰色球体无声坠落，在港口上空精准引爆。猛烈的冲击波将致命的云爆剂均匀抛洒，瞬间形成笼罩整个港口的巨大白色气溶胶云盖，宛如从天而降的死亡浓雾。

　　从天而降的云柱瞬间吸引了当场所有人的目光，当白鹭眺望到远处天空中云爆剂和空寂混合形成的气溶胶占据了一角的天空时，她瞬间明白了接下来的情况。

　　“朱鹮！云爆弹！”她不知道伯劳释放了多少剂量的云爆剂，只能先预备做好防护。

　　在一片清脆的爆炸声后，从每个炸弹的肚子中又飞出3个各带降落伞的小炸弹。小炸弹像个圆柱形的啤酒桶，下面伸出一根长铁杆，系在降落伞下飘飘忽忽地向下降落。随后，在接连发出的比平常炸弹爆炸声要小得多的声响中，大地被一团团白雾般气体笼罩。地面上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猛然间，雷霆万钧，大地震颤，顿时，数十个足球场大小的地面上火光闪闪，树倒屋塌，惨叫连天……

　　当云爆弹被投放到港口上空时，母弹在特种引信的作用下被引爆，弹体中的燃料会均匀散布在空气中，与空气充分混合形成悬浮状态的气溶胶，并在目标上空聚集形成覆盖，状如浓雾。当气溶胶达到一定浓度后，引信在空中进行第二次引爆，整个雾团发生爆炸，在瞬间释放出大量热能，形成高温高压的火球，其温度通常在2500℃左右，并以每秒2000至2500米的速度迅速膨胀，以亚历山大港为中心，整个三川国的东北角都将不复存在。

　　冲击波如同狂暴的海啸，席卷向三川城。坚固的城墙剧烈震颤，部分建筑轰然倒塌，烟尘弥漫。即使距离爆炸中心数十公里，强烈的冲击也震碎了无数玻璃，夺走了许多人的听力。

　　当烟尘稍散，亚历山大港已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只留下一个巨大、焦黑的深坑和边缘扭曲融化的残骸。三川国东北角化为死地。侥幸在冲击波中幸存的三川城，此刻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冲天而起的巨大黑色烟柱缓缓移动，如同悬在头顶的末日之剑，让所有目睹者肝胆俱裂。

　　事后，人们在现场看到，所有的建筑物都成了一片废墟，人员或被烤焦，或窒息而亡。奇怪的是，死者的尸体都很完整，没有破片的杀伤痕迹，只是嘴巴大张。极具惨状的是死在隐蔽工事内的士兵，他们在垂死前都抓破了自己的喉咙。

　　朱鹮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没事，只是耳鸣。”她看着远方地狱般的景象，声音有些发颤。

　　“伯劳用的是云雾爆轰。”白鹭解除防护，语气凝重，“破坏力和窒息效果远超常规武器……接下来的‘清理’工作，阻力会小很多。”

　　“伯劳呢？”

　　“去地中海了。搭载玛纳机械的她……”白鹭顿了顿，“效率惊人。我有预感，我们以后会见到更多的。”

　　……

　　灾难的连锁反应瞬间引爆。

　　朱鹮果断解散了“黄金协会”，将聚敛的黄金秘密转移。然而，这釜底抽薪之举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怒火。身无分文、土地尽失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发现被骗，疯狂冲击内廷要求公道。但此刻，权力中枢已然瘫痪：

　　议会和长老会争吵不休，部分成员被爆炸的恐怖景象吓得精神崩溃，蜷缩角落。

　　西奥多皇帝焦急踱步，命令无人执行——无人敢靠近那象征毁灭的烟柱。

　　“冷静？首都近乎瘫痪！四分之一城邦失联！那黑云还在逼近！议会毫无办法！我的命令成了废纸！”皇帝对着首天逸咆哮，绝望弥漫。

　　“陛下！您必须保持理智！”首天逸抓住皇帝的肩膀，“我已备好马车！您必须立刻离开！社会崩溃就在眼前！”

　　“是我辜负了国家……是我的错……”西奥多眼神涣散。

　　“你之前刚给我报告了那两个女人失联的情报，我以为是她们已经放弃了。现在啊，没想到……”

　　“我的错误，要让全体国民承担……”

　　“天逸，我们的努力……是徒劳的……”

　　“陛下！恕臣无礼！”首天逸不再犹豫，强行将皇帝架上马车。“去我的封邑，图卡蒙特邦！卫队听令！保护陛下！胆敢接近者，格杀勿论！”

　　首天逸依靠忠诚的府兵，护送皇帝仓皇逃离了三川城。权力的真空瞬间形成。失去约束的愤怒民众，在绝望和某些人煽动下，迅速逾越底线。打砸抢烧、暴力肆虐席卷全城。秩序彻底瓦解。

　　一场毁灭港口的爆炸，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引发了席卷三川国的、更为深广的社会总崩溃。混乱的浪潮，才刚刚开始翻涌。

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