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港在望,坎迪尔庞大舰队的轮廓逐渐清晰。与此同时,三川城的“黄金协会”拍卖会却遇到了小麻烦。
“有个商人质疑协会的皇家许可,怀疑我们与哈利法克斯家族覆灭有关,异常顽固,贿赂无效。”朱鹮报告。
“初入行的愣头青?去看看他信仰哪个宗教。”白鹭指示。
“外来宗教,但是伊利斯教会的教义并不敌视外来宗教。”
“那是因为它还未和政治行为挂钩。隔离他,拍卖继续。”白鹭果断下令,“哈利法克斯·昂,该你上场了。把那些观望的大商人拖下水,舆论会淹没残存的理智。单凭他们低效的信息网传播,效率是不够的。我们帮他们一把。”
“怎么做?”
“派人‘温和’地骚扰他们,引起内廷注意即可。熬过今夜,大局可定。”白鹭胸有成竹,“朱鹮,准备动身。该去圣白大教堂,会一会伊利斯教会了。”
“已就位。”
“目标:引导教皇将他的圣殿骑士团派往海外。让他相信协会是他的囊中之物,哈利法克斯家族就是我们的‘诚意’。”
“如何取信?”
“他不蠢。市场杠杆无法速毁根基,他只想借机在教会反应过来前,切断其与内廷的联系。今天,我们是盟友;明天……”白鹭的声音冰冷,“他就是猎物。”
……
富丽堂皇的偏厅内,西奥多教皇背手踱步,面色阴沉。辅臣首天逸躬身禀报:“陛下,两名异域女子求见,声称能助您完成‘国家大计’。”
“驱离!查谁泄露我行踪!”教皇怒道。
“陛下,她们…说能在一周内除掉伊利斯教会的圣殿骑士团。”
教皇脚步一顿,目光锐利:“确定非教会之人?”
“装束奇特,不束发,不重珠宝…其言或可一听。”
“……宣。”
白鹭与朱鹮款步而入,仪态雍容。教皇未看她们,只冷冷道:“免礼。直言,朕时间宝贵。”
“陛下,”白鹭声音平静,“您必为伊利斯教会荼毒信徒而烦忧,更忌惮城内圣殿骑士之威。您,不过是他们试图完全掌控国家的棋子……”
“放肆!”首天逸厉喝。
“无妨。”教皇摆手,目光如鹰隼锁定白鹭。
“您这枚‘棋子’,却想挣脱枷锁。”朱鹮接口,“但仅除首脑不够,教会数百年根基,会不断催生新的主教、祭司。需斩草除根,泯灭其信仰。”
教皇沉默,这正是他内心深处的隐忧。
“四日后便是庆典,亦是教会圣母诞辰。”白鹭抛出方案,“我们能令大主教们‘自愿’调离圣殿骑士团。届时,您的近卫军可掌控全局。”
“如何保证?朕凭何信你们非叛逆之徒?”
“因佛伦济尔皇帝愿信您。”白鹭示意,首天逸呈上一份盖有帝国皇帝印鉴的凭证,“猜疑循环只会共陷败局,唯有率先信任方能破局。若您放弃,未来教廷凌驾国家之上,正合某些境外势力之意。”
“呵,你是在说你们自己吗?”教皇冷笑。
“不。我们期冀您的国度成为自由、民主的商业帝国。”白鹭回答。
“这代表你们皇帝之意?”
“陛下命运,吾皇甚忧。”
“收起虚伪善意!条件?”教皇单刀直入。
“签订友好互助协议,加入环地中海经济共同体,开放亚历山大港。”白鹭递上条款。
教皇扫了一眼,断然拒绝:“待朕面见贵国皇帝再议!送客!”
“预料之中。”白鹭从容道,“但请陛下在明日黄昏,我方舰队抵达亚历山大港前,重新考量。”她着重强调了时间点。
“想让朕出卖国家?休想!来人,逐出!”
……
“是否操之过急?”朱鹮问。
“不,”白鹭毫不在意,“若他轻易就范,反而不配成为棋子。哈利法克斯的人已离城,散向各城邦。三川国的采邑制,终将迎来群雄割据。朱鹮,去各地点燃宗教叛乱的引信。夜幕降临时,混乱的消息会如海浪般涌回三川城。”
“就像海风下海浪激荡……”
……
偏厅内,西奥多教皇眉头紧锁。首天逸低声道:“陛下,此二人虽被逐,但其言……伊利斯教会确在密谋夺权,并勾结外邦。内廷在都城外的威望江河日下,贵族议会不可倚仗,唯少数边陲领主尚存忠心。”
“先处理协会。”教皇揉着眉心,“查清其底细。”
“其前身‘三河商会’,主营货物流通与赋税代缴。背景成谜,信息混乱。红灯区哈利法克斯家族…恐与之关联匪浅。”首天逸语带忧虑,“他们竟在拍卖哈利法克斯的‘经营权’,创立独立于帝国之外的商业规则,仿若税收!”
“仅为牟利?”
“表象如此。未与领主勾结,亦无海外扩张迹象。”
“能否接触其代表?”
“暂时不能,陛下。强行征其财产,恐损帝国信誉,得不偿失。”首天逸建议,“不如…派人盯紧那两个女人?另,我已命渔民监视海面,并加强了港口戒备。但教会…对此举提出了抗议。”
“暂不理教会。”教皇疲惫挥手,“下去吧。”
首天逸告退,心中沉重。他想起自己愤然离开贵族联席议会那日。那些曾经是水手、农夫甚至奴隶祖先的议员们,翻身之后却成了最恶劣的压迫者。他痛斥议会的腐朽:虚高的门槛扼杀平民声音,虚伪的司法沦为权贵武器,大地主篡改事实,虔诚良民在苛税与教会的污蔑中挣扎……
贵族联席议会的老爷们看不到我们实际上已经滞后于时代发展的现况,奴隶制和私掠贸易的余孽依旧在荼毒着北方沿海的国民,南部的城邦又时刻想要脱离三川国的控制。教会的长老们鼓吹着受罪、受苦的扭曲理念,想把所有人变成任劳任怨的奶牛……
有时候,首天逸真的会想,这个国家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作为联席议会的代议长,西奥多皇帝的唯一辅臣,首天逸经常会处理协调国内各城邦的治理工作。有时一个地方出现了反对苛捐杂税的暴动,他就要代表皇帝的意志介入调和,此事未平息,另一个地方又因为军队系统的管理乱象和贪污受贿,盗贼横行,落草为寇的私兵四处流窜,扰动治安,他就接着跑到
另一个地方……
长此以往,首天逸尽管解决了超过九成的问题,却因为余下的遗留问题备受抨击。议会中的部分人认为他的权力过大,草根出身的他在得到皇帝信任后,他的忠诚更是值得怀疑。
首天逸没有料到,他悲惨的童年成为了污名他的利器。
“虚高的入会门槛限制了平民发言的权力,虚伪的司法制度使得我们祖先对于民主、自由的承诺成为谎言,大地主们掌握了事实的解释权,法律成为了他们最为锐利的武器,虚心、善良的人们被排挤在外,被流放到偏远的大沙漠。虚假的教会欺骗了所有人,只为掩盖他们吸血恶魔的本质。陛下,我的亲人们和许多人一样,曾经是虔诚的教徒,朴实、忠厚的良民,他们忍受着多如牛毛的赋税和九死一生的徭役、征兵,在某个时刻还要遭受教会无由来的指责和污蔑。”
“现在这些从阴暗洞穴爬出的蛆虫们想要从骨子里吃掉我们的国家!他们以为他们是国家的主人,实际上他们早已忘了自己从何处而来。今天,我站在这里,我问你们——”
“你们!你们有没有看到土浦尔邦的神父们和黑商们沆瀣一气?他们共同经营着罪恶的人口贸易?洁身自好的箴言在这里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们!你们有没有看过未曾受过尼罗河恩赐的卡特尔邦?他们没有天然的水源,连自己的温饱都是问题,那个城邦人口早就流失了近六成,但是没有人去管理那个地方,那里成为了犯罪者的天堂。”
“你们!你们有没有……”
“你们没有,你们看不到这个殿堂外的任何东西。因为你们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可恶、最卑劣的罪人!”
这是他离席前的怒吼。老议长私下叹息:“天逸,走吧。这里无可留恋。国家需要敢于发声变革之人,需要统一的引领者……”老议长的家族作为议会的早期发起者之一,在维护议会的秩序上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老先生,您……多多保重。”
“我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但我希望你不能重蹈覆辙。这个国家并不缺乏敢于发声,敢于变革的人,只是需要有个人来统一他们的领导。”
“我……”
最终,首天逸离开了自己奉献了近二十年岁月的议会,直接导致了以首天逸为核心的内阁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