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卡蒙特城邦,首天逸的封邑书房内,气氛凝重。
“父亲,我们已无退路!”首天逸的儿子急切道,“必须立即宣布陛下在此,举起勤王大旗!议会绝不会认可一个‘失踪’的皇帝,他们会趁机拥立新君!”
首天逸疲惫地揉着额角:“不,事情不该发展到如此地步,我的初衷只是保护陛下安全……”
“但现实是,我们客观上劫持了皇帝!已经放弃了皇位正统性!”儿子寸步不让。
“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恢复理智后的议会相抗衡,他们肯定在挑选新的皇帝人选了。
“趁大多数城邦尚不知王城真相,我们必须抢先宣告:西奥多·杜马皇帝仍在三川国土地上!号召忠臣义士!”
首天逸看着儿子眼中燃烧的火焰,长叹一声:“是我糊涂了……就按你说的做吧。”
三川国的版图,此刻如同一幅被撕碎的拼图。
众多刚从噩耗中醒来的城邦完全不清楚王城的情况,而且黄金协会的垮塌,也使得大部分的贸易线路遭到瘫痪。他们的社会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原始时代,只能派出府下的骑兵们互相通风报信。
巨大的灾难摧毁了人们对伊利斯的信仰。惨烈的迫害降临在教徒身上,新兴的邪典崇拜煽动腥风血雨,城市沦为弱肉强食的丛林。
“这个城市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陛下本人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内阁也不知道陛下去哪里了,我们只知道在灾变之前,陛下在微服私访。”
“陛下的影子内阁呢?”
“完全没有消息,这会不会只是某个人捕风捉影的消息?”
“那你说,陛下去哪里了,一个活人还能从密不透风堡垒中飞出去不可?”
“但是我们了解到,前首辅首天逸的领地,图卡蒙特城邦的人来过这里。”
“前首辅?”
“对。”
“那一定就是那里了,图卡蒙特邦距离这里不是很远。他们带走皇帝做什么,想要拥王自立吗?”
“不清楚。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好准备。”
“去通知一下其他人,但是不要让那些吸血鬼们知道。他们肯定在筹划什么阴谋,我们首先要稳住王城。”
在皇帝消失后,本该承接国家大权的议会和长老会因为各自难处导致了国家顶层的混乱。联席议会因为常驻人员太少,不能通过投票行使紧急行政权。在城内的长老会同样面临着这样的难题,而且因为鼓吹分裂和野蛮的邪典主义大行其道,各城邦的长老们无法抽身离开,长老会名存实亡。
在议会中的腓力议长和梭门议长是议会常驻委员会中为数不多的清醒人士,至少他们自我感觉如此。在设法取得另外十六位议员和内阁首辅的联系后,他们想要依据国家法令,以委员会的名义紧急推选一个人代理皇帝。
但是因为人选,这十九个人又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认为应该尽快找到西奥多皇帝,另一派则认为应该拥立新王,而且要和西奥多皇帝一样,得到伊利斯教的认同。但是在新王的人选上,他们也陷入了分歧。
议会中的议员们都是各城邦的直接、间接控制人,手上有着绝对的实权。因此谁也不愿服输,在混乱的局势里竭力扩大自己的势力。
拥立旧皇帝的旧党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他们并不同新派一样矛盾重重。
“协会彻底消失了,如你所料,哈利法克斯只是幌子。”梭门忧心忡忡。
“协会倒了,那些被骗得倾家荡产的人……怒火需要宣泄口。局势已非我们能控。”腓力脸色阴沉。
在明争暗斗的名利场上找到一位可靠的盟友并不容易,但这对于腓力家族和梭门家族并不适用,在持续多代的联姻和合作后,他们的立场逐渐趋于一致。
“只要大部分议员到齐,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
“太天真了!”腓力打断,“若此法可行,何至于此?我早劝过陛下查封协会!他的仁慈……为何不用在近臣身上?他疏内阁,远议会,秘密组建智囊团,就是想抛开我们独揽大权!如今两边不靠,新党才得势!”
“多说无益,先设法联系陛下吧。”梭门叹息。
“也只能如此了……”
……
爱斯米尔帝国旗舰“海蛇号”甲板上。
坎迪尔大公凭栏远眺,地平线尽头那片被灰暗取代的区域——曾经的亚历山大港——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冲击波袭来时,他以为末日降临。
“损失?”坎迪尔声音沉稳。
“两艘船轻微进水,结构小损,其余无恙,大人。”大副报告。
坎迪尔松了口气。他的影子密探上前低语:“大人,黄昏前可抵亚历山大港。但‘望远镜’回报,港口毁坏严重,恐难靠岸。”
“图欧人自己干的?”
“可能性极低。若有此等武器,何不直接摧毁我们?”影子分析,“推测是……‘她们’的手笔。”
“她们……”坎迪尔心头泛起冰冷的敬畏。那两位神秘女性,为他提供了舰队绝大部分资金,改造了船只动力,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对她们一无所知。昨日,她们首次下达明确指令:“带着你的一切,前往冰封的亚历山大港。”他只能遵从。每次面对她们,那股令人战栗、仿佛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的压迫感都挥之不去。
“大人,我们……查不到她们任何信息。”影子的话语带着罕见的无力感。
“知道了。”坎迪尔接受了棋子的命运。如果舰队经历的仅仅是那毁灭武器的余波……那么“她们”背后的力量,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阵略带咸腥的海风吹过甲板,带来了一个无声无息出现的瘦削少女。水手们大惊失色,坎迪尔闻讯匆忙赶来。
少女身着深灰,面无表情,一双毫无波澜的灰色眼眸扫视着甲板上的众人。坎迪尔本能地以最恭敬的姿态行礼,尽管从未见过此女,但那非人的气质与“她们”如出一辙。
少女对他的奉承毫无反应,用形如枯槁老者的沙哑声音说道:“我只是暂时负责你们的安全。”
话音落下,她便不再看坎迪尔,径直走到船舷的阴影中,如同融入其中的一道剪影。
坎迪尔瞬间明白:无需多问,更不可打扰。他立刻下令所有水手回归岗位,旗舰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沉默中继续航向已成废墟的亚历山大港。阴影中的伯劳,便是悬在舰队头顶的终极威慑。
……
三川城深处,白鹭与朱鹮冷眼观察着这座彻底失序的熔炉。
“我们破坏了皇权公信,激化了底层与上层的矛盾。云雾爆轰的恐惧,让他们退化到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白鹭的声音毫无波澜。
“但这种混乱无法持久。朱鹮,”白鹭目光锐利如刀。
白鹭望向议政厅方向,那里正上演着无谓的权力游戏。“该去清理一下……挡路的‘尘埃’了。”她们的身影融入城市的阴影,如同致命的猎手,扑向下一个目标。冰冷的清理行动,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