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要把这间小小的屋子掀翻。

简稚闲抱着沈烟城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裹得像个粽子，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混着眼角因为寒冷和刚才大吵大闹挤出的生理泪水，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嘶……冷死老子了……”

他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才那股子“含妈量90%”的嚣张气焰，此刻被这湿冷的环境浇灭了一大半。

沈烟城坐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背靠着墙，双腿前伸。他手里把玩着那个老旧的暖风机开关，眉头紧锁。

“活该。”沈烟城又吐出这两个字，但这次，他站起身，走到了那个满是灰尘的插线板前。

“你……你干嘛？”简稚闲警惕地看着他，瑟缩了一下，“我告诉你，虽然现在是密室，虽然外面在下雨，虽然我很虚弱……但我警告你，你别想趁人之危啊！我……我可是练过的！”

沈烟城正在插插头的手顿了顿，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脑残。”

他把暖风机放在两人中间，插上了电。

“嗡——”

暖风机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一股带着灰尘味的热风扑面而来。

简稚闲感觉自己像是在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

“操……舒服……”他情不自禁地挪动屁股，像条毛毛虫一样蹭到了暖风机的下风口，贪婪地吸收着那点热量。

“离远点，那是我的。”沈烟城冷冷道。

“去你妈的远点！”简稚闲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沈烟城留了点位置，“谁稀罕跟你抢热气，要不是为了救你这条小命，我才懒得插这个。”

“救我？”简稚闲嗤笑一声，抱着膝盖，把脸凑近暖风机，“沈烟城，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明明是你把我锁在这里，想谋杀我！我告诉你，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烟城没理他，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书包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包没拆的巧克力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扔到了简稚闲脚边。

“补充点糖分，不然你会晕过去。”他语气生硬，仿佛在发布什么重要指示。

简稚闲看着脚边的物资，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在橘色暖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冒起来了。

凭什么？

凭什么你刚才还要弄死我，现在又假惺惺地给我吃的？

凭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心肠却这么黑？

“谁要吃你的东西？”简稚闲一脚把那包巧克力踢得更远，“有毒怎么办？想毒死我然后伪装成低血糖休克？沈烟城，你当我是傻子吗？”

沈烟城正在喝水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冷漠，而是一种压抑着的、即将爆发的怒火。

“简稚闲，你是不是有病？”他把水瓶放下，声音低沉，“我他妈要是想弄死你，刚才就不会把外套给你，也不会开这个暖风机。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怕你死在这里弄脏我的地方，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他站起身，走到简稚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要真想死，现在就出去淋雨，没人拦你。别在这儿像个娘们一样叽叽歪歪，烦不烦？”

这一番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简稚闲头上。

简稚闲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骂回去，想说“你才像娘们”，但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确实很冷，很累，很饿。

而且，他刚才好像确实误会了这个人。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简稚闲倔强地扭过头，不去看沈烟城那张臭脸，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沈烟城的手背上有一道刚才撬门时留下的血痕。

他心里咯噔一下。

“……谁叽叽歪歪了。”简稚闲终于还是弯下腰，把那包被他踢飞的巧克力捡了回来，撕开包装纸，狠狠咬了一口。

甜腻的巧克力在嘴里化开，带着一丝苦涩。

“我只是……怕你下毒而已。”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脸颊因为发烧和暖风变得通红。

沈烟城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原位。

“神经病。”

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简稚闲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偷偷瞄着沈烟城。

他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冷冰冰的，但吃东西的时候样子还挺斯文，不像他，恨不得把包装纸都嚼了。

“喂。”简稚闲打破了沉默。

“闭嘴，睡觉。”沈烟城闭上了眼睛。

“我不困。”简稚闲挪了挪屁股，往沈烟城那边靠了靠，离暖风机更近了一点，“喂，沈烟城，你刚才……是不是怕我死啊？”

沈烟城眼皮都没抬：“做梦。”

“切，”简稚闲撇撇嘴，“我就知道，你这种冷血动物，怎么会关心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你啊。”

声音很轻，像是蚊子哼。

沈烟城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睁开眼，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

简稚闲等了半天没等到回话，以为他又在装高冷，刚想骂人，突然觉得头一阵晕眩。

“嗡”的一声。

眼前一黑。

简稚闲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吃的巧克力和那点水瞬间变成了折磨他的利器。

“呕……”

他扶着墙，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沈烟城猛地睁开眼，看到简稚闲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没……没事……”简稚闲想摆手说没事，但刚一抬手，整个人就顺着墙滑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和冰冷的水泥地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

沈烟城一把捞住了他的腰，把他捞了回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简稚闲！简稚闲！”沈烟城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慌乱。

“吵……吵死了……”简稚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沈烟城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很热，比那个暖风机还要热。

“沈烟城……”他喃喃地叫了一声。

“干嘛？”沈烟城扶着他，眉头紧锁。

“你……你心跳好快。”简稚闲伸出手指，戳了戳沈烟城的胸口，“是不是……是不是被老子的美色迷到了？”

沈烟城：“……”

“滚。”沈烟城咬牙切齿，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反而把他搂得更紧了，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个快要冻僵的人。

“我没力气骂你了。”简稚闲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迷迷糊糊地说，“等出去了……我再骂你……骂你个狗血淋头……”

“嗯。”沈烟城应了一声，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睡吧，等你有力气了，随便骂。”

简稚闲真的睡着了。

在他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感觉到有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还有一个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仇人。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