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喧嚣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简稚闲把最后一把垃圾塞进大号黑色塑料袋里时，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面被雨水打湿的彩旗，无力地耷拉在旗杆上，发出“哗啦哗啦”的悲鸣。

“操……累死老子了。”

简稚闲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看台台阶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小腿肚子还在因为刚才的接力赛（和掉棒的耻辱）而微微颤抖。他嗓子眼干得冒火，那是下午骂沈烟城骂得太凶留下的后遗症。

“沈烟城……你大爷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像只破锣。这一嗓子下去，不仅没解气，反而觉得自己像个输人又输阵的小丑。

他撑起身子，想去教学楼后面躲躲雨。刚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伞在刚才的混乱中被踩坏了骨架，伞面歪歪扭扭地耷拉着，根本没法用。

“操操操！”简稚闲对着灰蒙蒙的天空连爆三句粗口。

老天爷像是在故意跟他作对，豆大的雨点又开始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简稚闲只能像只落汤鸡一样，抱着头往最近的避雨处狂奔——那是体育组堆放杂物和器材的小屋子，平时除了体育生很少有人去。

他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橡胶、灰尘和陈年汗味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简稚闲刚想骂“真他妈熏人”，就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长椅上的身影。

沈烟城。

那个男人正靠在墙上，手里转着一支笔，看到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这只是一只误入的苍蝇。

简稚闲的脚像是生了根，僵在原地。

这就好比你刚拉完屎，准备伸手去拿手纸，结果发现——手纸没了。

那种绝望和憋屈，简直一模一样。

“我操……”简稚闲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想走，“我不进来了，你们继续。”

“门锁了。”

就在简稚闲的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那个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简稚闲回头，一脸懵逼：“啊？”

沈烟城终于抬起了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指了指门：“刚才体育老师巡视，以为没人了，把门反锁了。我们被关进来了。”

简稚闲的大脑宕机了三秒。

三秒后，原地爆炸。

“什么？！我操！开门啊！放我出去！这他妈什么破学校！破老师！破锁！”简稚闲疯狂地摇晃着铁门，发出巨大的哐当声，唾沫星子喷了一地，“我操！沈烟城你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克死老子了！老子今天出门是不是踩狗屎了？！要跟你在这种鬼地方过夜？！”

他骂得太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自己因为淋了雨，声音带着颤音，听起来不像是在发火，倒像是在撒娇。

沈烟城看着他那副狼狈样，眉头紧锁，但没像往常那样回怼。

他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简稚闲身边，试图从门缝往外看。

这一动，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简稚闲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混杂着汗水的味道，莫名地让人安心（虽然他打死也不会承认）。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简稚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篮球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沈烟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撞坏我的篮球架要赔。”

“闭嘴。”沈烟城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喊破喉咙也没用，老师去开会了，得一个小时后回来。”

“一个小时？！”简稚闲感觉天都要塌了，“跟这个死对头在一个屋子里待一个小时？还不如杀了我！”

他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柜子上，结果震得自己脚趾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要出来了。

“嘶……我操……疼死老子了……”

沈烟城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嫌弃。

他没理简稚闲，径直走回长椅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借着窗外的天光看了起来，完全把简稚闲当成了空气。

这种无视，比当面互骂更让简稚闲难受。

简稚闲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在那又蹦又跳，对方却连眼皮都懒得抬。

“喂，沈烟城！”简稚闲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震得长椅一晃，“你什么意思？哑巴了？刚才泼你水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

沈烟城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没意思。无聊。”

“你他妈……”

简稚闲刚想继续骂，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鬼天气，雨一下，气温骤降。他浑身湿透了，现在风一吹，冷得直哆嗦。

“冷……”简稚闲缩了缩脖子，抱着胳膊，牙齿都在打颤。

“活该。”沈烟城头也不抬，“谁让你淋雨。”

“我……我那是……”简稚闲想找个理由，脱口而出：“我那是生理期！怕冷不行啊？你管得着吗？”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死寂。

简稚闲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沈烟城看书的手也顿住了。

过了几秒，沈烟城默默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看都没看，直接往简稚闲头上一罩。

“穿上。别在这儿恶心人。”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