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塑胶跑道被太阳烤化后的刺鼻气味,简稚闲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就跟这跑道一样,正在高温下一点点融化、变形。
“我操……我真的要死了。”他有气无力地趴在看台的栏杆上,声音嘶哑,活像一只被抽干了精气的孤魂野鬼。
“简稚闲,喝口水。”吴忠递过来一瓶脉动,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谢程潇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扇着风:“谁让你昨天嘴贱,说咱们班男生都不行,结果被班长抓了壮丁,不仅要当后勤,还得负责给隔壁几个班的‘大爷’买水?”
简稚闲一听这话,血压“噌”地一下又上来了。
“别跟我提那个‘大爷’!”简稚闲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是谁?我是简爷!不是他妈的勤杂工!”
他的目光落在手边那张被汗水浸湿了一角的采购单上,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最显眼的名字上——沈烟城。
那个名字仿佛自带嘲讽BGM,简稚闲甚至能脑补出那个男人写这单子时那副欠揍的冷漠脸:眉头微蹙,眼神嫌弃,仿佛多写一个字都是对他的恩赐。
“那个狗东西,”简稚闲拿起笔,在单子的空白处疯狂地画着叉叉,每一笔都带着要戳破纸背的恨意,“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要十瓶冰水?他肾虚啊?还是他那张冰雕脸上化了妆怕出汗?”
吴忠缩了缩脖子:“简稚闲,小声点,他们班就在那边搭了帐篷……”
“我怕他啊?”简稚闲瞬间炸毛,原本因为酷热而萎靡不振的精神头瞬间回血,“他要是敢过来,我今天不把他那张脸按在跑道上摩擦,我就不叫简稚闲!”
谢程潇叹了口气:“行了行了,赶紧去买吧,太阳太毒了,再晚点水都要蒸发了。想想你的零花钱(劳务费)。”
简稚闲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感觉自己像个被压榨的奴隶。他一手抓起瘪瘪的钱包,一手扶着因为久坐而发麻的腰,一步三晃地往学校小卖部走。
“沈烟城……沈烟城……”他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唾沫星子,“我祝你今天比赛的时候裤衩子崩开!祝你喝水塞牙!祝你被太阳晒秃噜皮!”
当简稚闲像只搬运过冬粮食的仓鼠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大箱冰水扛到高三年级的休息区时,他已经快要虚脱了。
汗水浸透了他的校服后背,勾勒出瘦削的脊梁骨轮廓。他喘着粗气,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那个最碍眼的身影。
沈烟城正靠在帐篷边的椅子上,长腿交叠,手里转着一支笔。他刚跑完预赛,额头上挂着汗珠,顺着冷峻的下颌线滑进衣领里。听到动静,他懒懒地掀开眼皮,目光落在那两箱水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简稚闲的火气“腾”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喂!那个谁!”简稚闲把箱子往地上一墩,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吸引了周围好几个班同学的侧目,“你们班的水!谁是沈烟城?过来领!”
沈烟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身高优势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简稚闲。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捏起一瓶水,看了看瓶盖,又看了看瓶身,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脏了。”
简稚闲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这水,脏了。”沈烟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瓶身有灰,我不喝。”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简稚闲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冒出了白烟。他为了买这几瓶水,在毒太阳底下跑了两公里,差点中暑,结果这个狗东西说脏了?
“你他妈有病吧?”简稚闲瞬间爆了,他上前一步,指着沈烟城的鼻子,“你眼瞎啊?这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你要是嫌脏,你他妈自己去买啊!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是千金大小姐吗?还要专人伺候?”
沈烟城被他戳着胸口,眼神冷了下来。他抓住简稚闲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掰开,声音冷得像冰:“手脏,别乱指。买不起就别买,没人逼你。”
“我去你妈的买不起!”简稚闲被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气笑了,他猛地抽回手,顺手拿起一瓶水,“哗啦”一下,直接泼在了沈烟城那双昂贵的白色跑鞋上。
“现在,你的鞋也脏了。”简稚闲笑得一脸狰狞,“喜欢干净是吧?去舔干净啊?”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沈烟城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鞋尖,又抬起头看向简稚闲。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除了冷漠以外的情绪——那是被冒犯后的怒意。
“简稚闲,你是属狗的吗?”沈烟城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不仅乱咬人,还乱撒尿?”
“我撒你妈!”简稚闲彻底失去了理智,扑上去就要抓花他那张欠揍的脸。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体育老师的声音及时响起。
两人像两只斗鸡一样被分开,但眼神还在空中噼里啪啦地放电。
“沈烟城!你给我等着!今天的比赛你要是能拿第一,我当场把这瓶子吃了!”简稚闲被吴忠和谢程潇死死抱住,还在那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沈烟城整理了一下衣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废物只会在嘴上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