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晚会的彩排现场,人声鼎沸。
简稚闲躲在幕布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稿子,手心全是冷汗。
“简稚闲,你行不行啊?要不我替你上吧?我嗓音粗犷,适合念这种‘伟大的历史征程’。”谢程潇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简稚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一开口就是‘社会我谢哥’的味儿,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去捣乱的。”
旁边的吴忠憨厚地笑着,递过来一瓶温水:“简稚闲,喝口水润润嗓子。别紧张,就当台下是一群大白菜。”
“对,一群大白菜。”简稚闲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今天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报复沈烟城。
那个可恶的家伙,仗着自己是广播站站长,竟然给他出了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十分钟内,用标准的新闻联播腔,毫无感情地念完一篇长达两千字的政治报告。
这简直就是刁难!
但简稚闲偏偏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为了赢下那个“十杯奶茶”的赌约,也为了洗刷“偷吃苹果”的冤屈,他硬是抱着手机,模仿了整整三天表姐的发音。
他觉得自己练得差不多了,于是直接杀到了广播站,当着所有人的面,完美地复刻了那段“催眠曲”。
效果拔群。
当时沈烟城拿着稿子,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周围广播站的成员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软绵绵的简稚闲,竟然能发出那么沉稳、大气、毫无破绽的声音。
最后,沈烟城合上稿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行,算你过关。明天校庆晚会,开场白就交给你了。”
简稚闲当时还觉得是自己赢了,直到他兴高采烈地跑出来,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沈烟城给套路了!
让他一个美术生,去念全校最难啃的政治稿子,这不就是变着法的让他出丑吗?
“简稚闲!到你了!别磨蹭!”舞台监督在旁边催促道。
简稚闲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走上了舞台。
聚光灯打下来的那一刻,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瞬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在观众席里寻找熟悉的身影,果然看到了谢程潇和吴忠。谢程潇正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锣,用力地敲着,大喊:“简稚闲!加油!你是最棒的!”
简稚闲脚下一个踉跄。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排的一个侧幕条。
那里站着一个人。
沈烟城。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似乎是负责后台的音控。他并没有看舞台,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操作台,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沈烟城忽然抬起头,隔着几米的距离,精准地捕捉到了简稚闲的目光。
四目相对。
简稚闲心里一慌,赶紧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当他开口的那一刻,那个冷静、沉稳的“播音腔”再次上线。他完美地屏蔽了周围的杂音,将稿子里那些枯燥的文字,变成了流畅的播报。
台下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是个乖宝宝的男生,声音条件竟然这么好。
简稚闲越念越顺,心里的紧张感也慢慢消散。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然而,意外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当他念到一半时,脚下一滑,踩到了幕布的一角。
“啊!”
简稚闲惊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完了!这下真的要当着全校的面出丑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回一带。
简稚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跌进了一个带着淡淡雪松香气的怀抱里。
是沈烟城。
他是什么时候上台的?
沈烟城的手还扶着他的胳膊,将他稳稳地扶正。他低头看着简稚闲,眉头微蹙,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走路不长眼?”
简稚闲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热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乱成了一团麻。
“我……我……”简稚闲结结巴巴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台下的观众以为这是节目的一部分,竟然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
简稚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还不继续?”沈烟城松开他,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出手救他的人不是他。
简稚闲咬了咬唇,重新拿起话筒,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部分念完了。
下台的时候,他的腿都是软的。
“简稚闲!你没事吧!”谢程潇和吴忠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住。
“我没事……”简稚闲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着沈烟城的身影。
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若无其事地站在音控台前,低头调试着设备,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程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沈烟城那张欠揍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说这个沈烟城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简你刚才差点摔死,他就在旁边看着!简直是个冷血动物!”
吴忠也附和道:“就是,太冷漠了。”
简稚闲张了张嘴,想为沈烟城辩解——毕竟他刚才确实救了自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难道要说,她觉得沈烟城刚才那个怀抱,其实还挺舒服的?
“不管他了!”简稚闲烦躁地甩了甩头,“我们去吃火锅吧!我请客!我要吃肉!”
“好耶!吃肉去!”谢程潇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沈烟城突然走了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手里拿着一瓶红花油。
“脚踝肿了。”他看着简稚闲的脚,言简意赅地陈述事实。
简稚闲这才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大概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
“不用你管!”简稚闲赌气地说。
沈烟城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他把红花油塞进简稚闲手里,目光扫过旁边的谢程潇和吴忠,语气带着一丝命令:“你们,去把火锅订好。我们随后就到。”
谢程潇炸毛了:“凭什么听你的?我们要带简稚闲去看校医!”
沈烟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你要是敢走试试看”的压迫感。
谢程潇虽然是个暴脾气,但对上沈烟城这种天生的王者气场,还是怂了半分。
“简稚闲?”他看向简稚闲。
简稚闲看了看手里的红花油,又看了看沈烟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乱糟糟的。
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先去订位置吧,我……我处理一下脚。”简稚闲最终还是开了口。
“简稚闲!你疯了?跟他独处?”谢程潇瞪大了眼睛。
“没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简稚闲强装镇定。
吴忠拉了拉谢程潇的袖子:“走吧走吧,简简自己能处理。”
两人走后,后台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谢谢你刚才拉我一把。”简稚闲小声说道。
沈烟城靠在墙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口头谢谢?”
“那你还要怎样?”简稚闲警惕地抱紧了怀里的红花油。
沈烟城突然走近一步,简稚闲吓得赶紧后退,结果忘了脚上有伤,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
沈烟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这次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别动。”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随后,他单膝跪地,伸手抓住了简稚闲的脚踝。
“你干嘛!”简稚闲吓得想缩脚。
“给你揉揉,死不了。”沈烟城按住他的腿,打开了红花油的盖子,倒了一些在掌心搓热,然后覆了上来。
当温热的手掌贴上脚踝的那一刻,简稚闲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沈烟城的手掌很热,力道适中地按压着肿起来的地方。那股热意透过皮肤,一路烫到了他的心里。
简稚闲低着头,看着沈烟城认真揉捏的侧脸。他离得那么近,甚至能看到他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还有他鼻梁上的一颗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痣。
心跳声大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还疼吗?”沈烟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啊?哦……不疼了。”简稚闲慌乱地回答。
沈烟城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那个苹果,”他突然说道,“我不该冤枉你。”
简稚闲愣住了。
他没想到,沈烟城竟然会跟他道歉。
“那天……我其实看到了,是你先拿的。”沈烟城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别扭,“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简稚闲哭笑不得:“我都说了是误会!我那天发烧烧糊涂了,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苹果!”
“嗯。”沈烟城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想吃苹果,直接找我要。”
简稚闲:“……”
这算什么?赔罪?
“谁稀罕吃你的苹果啊!”简稚闲嘴硬道,但耳朵却悄悄红了。
沈烟城似乎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处理好脚踝后,沈烟城站起身,向他伸出手:“走吧,不是要去吃火锅?”
简稚闲看着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沈烟城的手很暖,轻轻一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
“走。”
“等等!”简稚闲叫住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了沈烟城嘴里。
“这是……封口费!”简稚闲红着脸说,“不许告诉谢程潇和吴忠我脚扭了,不然他们又要唠叨个没完!”
沈烟城嘴里含着那颗甜腻的水果糖,看着眼前炸毛的少年,眼底的冰山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融化,化作了一汪春水。
他点了点头,含糊地应道:“嗯。”
夕阳的余晖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简稚闲走在前面,没看到身后的沈烟城,正用一种极其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宠溺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背影。
而此时此刻,躲在拐角处的谢程潇和吴忠,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我……我没眼花吧?”谢程潇揉了揉眼睛,“那个沈烟城,刚才是在给简稚闲揉脚?”
吴忠一脸憨厚地点头:“好像是。”
“靠!这发展也太快了!”谢程潇急得抓耳挠腮,“不行!我得去查查这个沈烟城的底细!敢动我谢程潇的兄弟,也不问问我手里的美工刀答不答应!”
“可是……简稚闲好像不讨厌他。”吴忠弱弱地说道。
“那是我们简稚闲心地善良!容易被骗!”谢程潇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走!去火锅店!我得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沈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