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你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气钻进教室时，我爱罗的桌肚里多了个玻璃罐的“升级版”——鸣人不知从哪里淘来个带小灯的生态缸，细沙上铺着层青苔，小罗的壳边多了颗半透明的鹅卵石，夜里会透出淡淡的蓝光，像把月光锁在了里面。

“生物老师说这样能模拟潮间带环境，”鸣人趴在桌边戳缸壁，指腹沾着点鱼缸专用胶水，“我昨晚粘这石头粘到半夜，被我妈骂浪费胶水。”

我爱罗翻开笔记本，纸页间夹着片压平的樱花。是天台那天落在贝壳盒子里的，被他小心收了起来，粉白的花瓣边缘已经泛出浅黄，却还留着点清甜的香。他指尖划过花瓣，瞥见鸣人校服袖口沾着的青苔碎屑，突然想起上周生物实验课，两人被分到一组观察水藻，鸣人把显微镜调得歪歪扭扭，最后干脆放弃，偷偷在载玻片上画了只叼着海藻的狐狸。

预备铃响时，鸣人突然从书包里摸出个小布包，塞给我爱罗：“早上路过花鸟市场买的，据说寄居蟹喜欢吃。”布包里是晒干的海藻，带着点咸涩的海腥味，像把海边的风揉成了碎屑。

那天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在讲台上念秋游通知，鸣人在下面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还画了只举着秋游旗帜的狐狸：“去山里露营！我带了烤肠和棉花糖，晚上可以偷偷烤红薯。”

我爱罗盯着纸条上的狐狸尾巴看了两秒，笔尖在“红薯”两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贝壳。传回去时，鸣人立刻回了个欢呼的表情，尾巴翘得比狐狸还高。

秋游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大巴车沿着山路颠簸时，鸣人靠窗坐着，把手机伸出窗外拍风景。阳光穿过他的指缝落在我爱罗的笔记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你看那片云，像不像小罗的壳？”鸣人突然戳他的胳膊，屏幕上的云团确实泛着浅粉，边缘被风吹得毛茸茸的。

露营地在片松林里，树干上缠着彩色的灯串。鸣人找了个离小溪最近的帐篷，把生态缸放在石头上，小罗正趴在鹅卵石上晒太阳，壳上的蓝光和灯串的暖光混在一起，像颗会发光的糖果。

傍晚烤红薯时，鸣人蹲在火堆边，鼻尖沾着点灰。我爱罗递给他张纸巾，指尖擦过他的鼻尖时，鸣人突然偏过头，睫毛扫过他的手背，像片飘落的松针。“熟了熟了！”他猛地跳起来，用树枝戳开焦黑的外皮，甜香混着烟火气漫开来，烫得他直搓手。

夜里的篝火晚会结束后，两人偷偷溜到溪边。月光把溪水照得像碎银，鸣人脱了鞋踩进水里，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时，他嗷地叫了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爱罗的裤脚。“你看！”他突然弯腰捡起颗石子，在月光下泛着莹白，“跟上次那颗牛奶冰棍石好像！”

我爱罗接过石子，指尖碰到他湿漉漉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溪水在脚边哗哗地流，像在数着谁也没说出口的心跳。“小罗好像胖了点，”我爱罗突然说，生态缸里的细沙总被小罗刨得乱七八糟，贝壳盒子里的樱花又加了两片新的，是鸣人早上从校门口的樱花树上摘的。

“可能是我喂太多了，”鸣人挠挠头，把石子塞进我爱罗口袋，“这个叫小白二号，以后我们收集一盒子，拼成星星好不好？”

回到帐篷时，生态缸里的小灯还亮着。小罗缩在壳里，只露出两只小眼睛，像藏在暗处的星星。鸣人凑在缸边看了会儿，突然说：“其实我以前觉得寄居蟹很可怜，总是背着别人的壳跑。”他的声音很轻，被帐篷外的风声揉得软软的，“但现在觉得，有个可以住的地方，好像也不错。”

我爱罗没说话，只是把生态缸往两人中间挪了挪。帐篷外的灯串忽明忽暗，照得鸣人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鼻尖的灰还没擦干净，像只刚偷吃完蜂蜜的小熊。

十月月考的成绩出来那天，鸣人拿着物理试卷哀嚎：“这道题我明明会做！”他的卷子上画着个大大的红叉，旁边用铅笔描了只垂头丧气的狐狸。我爱罗的物理是满分，他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在错题旁边标上受力分析图，笔尖顿了顿，又画了只举着奖杯的狐狸。

鸣人盯着图看了两秒，突然笑出声：“这狐狸跟我一样帅！”他掏出颗柠檬糖塞进我爱罗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他凑过来看错题，呼吸扫过我爱罗的耳廓，“这里，力的方向搞反了，你看……”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风卷着花香飘进来，落在摊开的试卷上。我爱罗听着他的声音，突然觉得那些复杂的公式好像也没那么难了，就像鸣人总能把难懂的道理，说得像棉花糖一样甜。

那天放学，两人去给小罗买新的海藻。花鸟市场的老板认识他们了，笑着说：“你们这寄居蟹比我家孩子还金贵。”鸣人嘿嘿地笑，指着货架上的彩色石子：“要那个蓝色的，像海水的颜色。”

回家的路上，鸣人提着装石子的袋子，突然说：“我爸下周回来，说带我们去海边。”他的声音有点雀跃，脚步都轻快了些，“可以给小罗捡新的贝壳，说不定能遇到它亲戚。”

我爱罗想起第一次去海边的样子，鸣人举着贝壳朝他跑来，浪花漫过脚踝，裤脚沾着沙粒。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生态缸，小罗正趴在新石子上，壳上的蓝光透过玻璃映在他的手背上，像片小小的海。

“对了，”鸣人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用海藻编的小网兜，歪歪扭扭的，“昨天学的，给小罗当玩具。”网兜的绳结处还缠着圈樱花粉的丝带，跟玻璃罐上的那圈一模一样。

我爱罗接过网兜，指尖碰到丝带时，突然想起天台那天，鸣人说“我好像有点喜欢跟你待在一起”。风卷着桂花落在两人的发间，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香，像谁把整个秋天都酿成了蜜。

他把网兜放进生态缸，小罗好奇地凑过来，用钳子碰了碰丝带。鸣人笑得眼睛都弯了，抓起我爱罗的手就往家跑，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颗被拉长的糖。我爱罗看着鸣人奔跑时扬起的衣角，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也跟夏天一样，甜得不会结束了。

生态缸里的蓝光在暮色里亮起来，映着新捡的蓝色石子，像把整个海边的月光都装了进来。小罗在网兜里钻来钻去，贝壳碰撞的声音细碎又温柔，像谁在轻轻说着，这个秋天，还有好多好多的甜，在等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