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枪鱼

金枪鱼三明治被油纸包着，还带着余温。早读课的间隙，鸣人从隔壁班跑过来，把三明治往我爱罗桌上一拍，额前碎发沾着点面包糠：“刚从食堂抢的，还热乎！”

油纸边角洇出点蛋黄酱的痕迹，像朵没开好的奶油花。我爱罗打开时，看见里面夹着的生菜还带着水珠，金枪鱼被捣得碎碎的，混着沙拉酱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咬了一口，面包的麦香裹着鱼肉的鲜，突然想起海虾的甜味——原来咸味和甜味一样，都能在舌尖开出花来。

“好吃吗？”鸣人趴在门框上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揣了两颗晨露。

“嗯。”我爱罗点头时，指尖碰到油纸里露出的番茄片，冰凉的汁水沾在皮肤上，像昨天海胆箱的凉意。

白天的课变得不那么难熬了。数学公式间隙，手机在桌肚里震了震，是那个没存却能一眼认出的号码：“下节体育课自由活动，去小卖部抢冰棍？”后面跟着个流口水的表情。

我爱罗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手指在“好”字上悬了悬，最终回了个“嗯”。

体育课的铃声刚响，鸣人就拽着他往小卖部冲。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拧成麻花，操场边的樱花树落了满地粉白，像谁撒了把碎糖。冰柜前挤满了人，鸣人踮着脚往里瞅，突然喊：“找到了！你爱吃的牛奶味！”

他举着两支冰棍挤出来时，额头上沁着薄汗，冰棍纸被攥得发皱。“给你。”冰凉的棍身贴在我爱罗手背上，激得他指尖蜷了蜷。

两人坐在看台台阶上啃冰棍，冰碴顺着嘴角往下滴。鸣人突然指着远处的篮球场笑：“你看佐助那家伙，又被女生围了。”话音刚落，冰棍“啪嗒”掉在地上，奶油混着冰碴摔成一滩。

他“啊”了一声，正想捡起来，我爱罗已经递过自己那支：“吃这个。”

“那你呢？”

“不爱吃甜的。”话是这么说，他却记得自己昨天把海苔饼干吃得干干净净。

鸣人也不戳破，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牛奶味在空气里漫开，混着他的笑声甜丝丝的。“对了，”他突然凑近，冰棍的凉气扑在我爱罗脸上，“周末去不去海边？我爸说退潮的时候能捡贝壳，还有小螃蟹！”

我爱罗想起勘九郎念叨了好几天的家庭聚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那是鸣人昨天塞给他的，印着只抱着橘子的狐狸，说是抽奖送的。

“去。”他听见自己说。

周末的海边比码头热闹。鸣人提着个小水桶跑在前面，凉鞋踩在沙滩上发出咯吱声，裤脚卷得老高，露出被晒得发红的脚踝。我爱罗跟在后面，看他蹲在礁石旁惊呼：“这里有只寄居蟹！”

海水漫过脚背时，带着点凉丝丝的痒。鸣人举着寄居蟹冲他笑，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金粉。我爱罗突然发现，他锁骨处的刺青好像又淡了些，在阳光下几乎要融进皮肤里。

傍晚收拾东西时，鸣人从水桶里捞出个贝壳，是那种最普通的白色，边缘却磨得很圆。“这个给你。”他把贝壳往我爱罗手心一放，“我妈说捡贝壳要捡带缺口的，才能装下秘密。”

贝壳内壁泛着珍珠色的光，像藏着片小小的海。我爱罗握紧时，指尖触到鸣人残留的温度，和三明治的余温、冰棍的凉意、海虾的水汽慢慢叠在一起，在掌心焐出个暖烘烘的圈。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鸣人推着自行车，突然哼起不成调的歌，车筐里的水桶晃来晃去，贝壳偶尔撞出清脆的响。

“你看，”他突然停下，指着天边的晚霞，“像不像海胆黄？”

我爱罗抬头，确实像。金灿灿的，稠乎乎的，像要把整个夏天都裹进去。

走到巷口分岔路，鸣人从包里摸出颗草莓糖，是上次我爱罗口袋里那种。“给。”他剥开糖纸，把糖往我爱罗嘴边递，“配你的贝壳。”

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我爱罗看见鸣人眼里的晚霞，比天边的还要亮。他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对方被海风扫红的耳垂——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带着点水汽的凉，却烫得人心里发颤。

鸣人愣住了，糖纸从指间滑落。晚风吹过樱花巷，把两人的影子吹得歪歪扭扭，书包上的铃铛和自行车链条声混在一起，像首没写完的歌。

“明天见。”我爱罗说，声音比晚风还轻。

“嗯！明天见！”鸣人跳上自行车，车铃叮铃铃响着远去，声音里裹着草莓糖的甜。

我爱罗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贝壳。糖在舌尖慢慢化完，他却觉得那甜味好像渗进了骨头里，和海胆的鲜、三明治的暖、贝壳的凉一起，拼出了一整个不会结束的夏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那个熟悉的号码。点开时，屏幕亮光照亮了掌心里的贝壳——还是那个龇牙笑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贝壳里的秘密，我明天再告诉你呀。”

我爱罗低头，对着屏幕慢慢笑了。巷口的樱花落了满身，像谁撒了把温柔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