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第四人上

市局的电话是凌晨两点打来的。李队刚把林晓案的卷宗归档，听筒里就传来小张急促的声音：“队，郊区废弃矿洞发现三具尸体，都是男性，姿势……很奇怪。”

矿洞入口积着半尺厚的灰，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能看见蛛网状的裂缝里卡着些枯黄的草。三具尸体并排靠在岩壁上，均是坐姿，头歪向左侧，右手攥着块碎煤，左手平放在膝头，掌心朝上，像在等待什么。

“致命伤在太阳穴，一枪毙命，”法医蹲在尸体旁，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弹孔，“子弹是同一把枪射出的，口径9毫米，军用制式，但弹道痕迹被打磨过，查不到来源。”

李队盯着尸体的掌心——三个人的掌心都有浅淡的压痕，像是曾攥过什么扁平的东西，后来被人取走了。他用镊子夹起其中一人袖口的纤维：“这是……蜡？”

“是蜂蜡，”法医凑过来闻了闻，“里面混了松节油，味道很淡，应该是做模型用的工业蜂蜡。”

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咚、咚、咚，像老式挂钟的摆锤。李队往前走了几步，手电筒的光忽然照到岩壁上的刻痕——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缝，是人为刻的数字：“4”。

“第四个人？”小张的声音有些发紧，“难道原本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失踪了？”

死者身份很快查清：三人都是十年前“恒业矿难”的幸存者，分别叫赵强、孙磊、王建军。当年矿难死了七人，只有他们三个和一个叫李维的工程师活着爬出来，后来李维移民国外，断了联系。

“恒业矿难是人为的，”小张翻着旧档案，“当时查出来是安全设备老化，但家属一直闹，说有人故意隐瞒真相。赵强他们三个这几年一直在上访，上个月还在市政府门口举过牌子。”

李队的目光落在矿洞角落的一堆废弃工具上，其中一把生锈的扳手旁，有个模糊的脚印，比另外三具尸体的脚印大一圈，边缘沾着点银灰色的粉末。

“查李维的下落，”李队起身时碰掉了块碎石，“他不是移民了吗？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以及……十年前矿难那天，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技术科的报告中午就到了：银灰色粉末是铝热剂的残留物，常用于金属焊接，也能用来熔毁指纹和弹道痕迹。而三具尸体掌心的压痕，与一种老式的铜制怀表完全吻合——十年前，恒业矿的矿长张恒，就有一块这样的怀表，据说后来在矿难中遗失了。

“张恒在矿难后三个月就病死了，”小张盯着档案上的照片，“他儿子张启明现在是‘新恒业’的老板，把矿场改成了度假村，生意做得很大。”

李队看着张启明的资料照片——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嘴角总是带着笑，但眼神很深。资料显示，他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巧合的是，赵强他们上访的那天，他正在市政府参加招商会议。

“去度假村看看。”李队把资料合上，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消失的第四人”那行字上，墨迹忽然显得有些刺眼。

度假村建在废弃矿洞的另一侧山坳里，假山流水修得精致，完全看不出当年的矿场痕迹。张启明亲自在门口迎接，握手时李队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层薄茧，像是长期握枪留下的。

“家父当年的事，我听说过一些，”张启明给他们倒茶，茶杯是定制的，杯底印着个微小的“恒”字，“可惜我那时在国外读书，回来时什么都晚了。赵强先生他们……我也劝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可他们总不听。”

李队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老照片，都是矿场的旧照，唯独没有张恒的单人照。“您父亲的怀表，您见过吗？”

张启明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听说过，丢在矿洞里了。那表是我祖父传下来的，表盘后面刻着‘守’字，家父说，是守着矿，也是守着良心。”

离开时，小张在停车场捡到半张撕碎的机票，目的地是南非，日期是赵强他们死亡的前三天。而技术科发来消息：矿洞脚印的尺寸，与张启明的鞋码完全吻合。

“他有嫌疑，但证据不足。”李队揉了揉眉心，“铝热剂、打磨过的子弹、消失的怀表……这案子比我们想的复杂。”

这时，法医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李队，三具尸体的胃里，都有同一种东西——半枚生锈的铁钉，钉帽上刻着‘1’‘2’‘3’，对应的正好是他们的死亡顺序。”

李队猛地停住脚步。1、2、3……那岩壁上的“4”，难道是李维？

当晚，国际刑警传来消息：李维在南非的住所空无一人，桌上放着块破碎的怀表，表盘后面的“守”字被人用利器划掉了。而他的护照显示，他回国的日期，正是赵强他们死亡的当天。

第四人，到底是失踪者，还是凶手？李队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这案子像个巨大的矿洞，他们正一步步往里走，却不知道黑暗里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