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刚把野菊放在陈阿婆的墓碑前，手机就响了。小张的声音带着喘，像被风呛着：“队，城南湖发现尸体，浮在水面上，穿……穿得像个天使。”
城南湖是片人工湖，岸边种着垂柳，这个时节柳丝垂到水面，荡起一圈圈碎银似的光。李队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起来，晨练的老人远远围着，议论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法医正蹲在岸边，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尸体背后的“翅膀”——那是用白色泡沫板和羽毛粘成的，边缘被水泡得发涨，像只折翼的鸟。尸体是个年轻女孩，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即使泡得发白，嘴角也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法医摘下口罩，“致命伤在颈部，锐器造成的，切口很整齐。翅膀是死后被固定在背上的，用的是钓鱼线，绕了三圈。”
李队看向湖面，水很清，能看到水下沉着几个废弃的渔网。“发现者是个钓鱼的老头，”小张递过笔录，“说早上五点多来下竿，看到‘天使’脸朝下漂着，还以为是谁家的模型，捞上来才发现是真人。”
女孩的衣兜里只有一张图书馆的借阅证，名字叫林晓，住在湖对岸的小区。李队让小张去查她的社会关系，自己则盯着那对泡沫翅膀——羽毛是廉价的装饰羽毛，根部沾着点暗红色的漆，像是从什么旧家具上刮下来的。
“翅膀上有字。”法医忽然指着泡沫板内侧，那里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飞向天国的倒计时，7。”
李队的眉骨跳了跳。七天？还是第七个？
去林晓家的路上，小张打来电话：“队，林晓是个插画师，专门画奇幻题材，社交账号上发过很多带翅膀的天使，她说自己在等‘真正的飞翔’。”
林晓的出租屋很小，墙上贴满了草图，大多是背着翅膀的女孩，有的在湖边奔跑，有的坐在图书馆的窗边。书桌上放着本翻开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手里拿着把刀，旁边写着“他说，翅膀会帮我减重”。
“他是谁？”李队拿起笔记本，纸页边缘有些卷曲，像是被水浸过。
这时，技术科发来消息：林晓的借阅证上，除了她的指纹，还有另一个模糊的指纹，属于男性，食指有个明显的缺口。
“查最近和她有过接触的男性，尤其是左撇子。”李队盯着那行字，“用刀的手法很稳，切口整齐，像是惯于用刀的人。”
傍晚，小张带来了消息：林晓三个月前在图书馆认识了一个男人，叫周明，是家具厂的喷漆工，左手食指去年被机器切掉一小块。“有人看到他们上周在湖边吵架，周明说林晓‘翅膀画得太丑，配不上飞翔’。”
李队找到周明时，他正在给一张旧书桌刷暗红色的漆，漆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看到警察，他手里的刷子顿了顿，红色的漆滴在地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认识林晓吗？”李队盯着他的左手，食指果然缺了一块。
周明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认识，她总说想飞，我说我能帮她。”
“怎么帮？”
“我给她做了翅膀，”周明忽然笑了，笑得很古怪，“她说普通的翅膀飞不起来，要轻一点，再轻一点……我就用泡沫板做，她说不够美，我就粘了羽毛，她说还是不够，要……要没有重量。”
李队的心里沉了下去。他想起林晓笔记本上的话，想起那整齐的颈部切口。
“她的借阅证上有你的指纹。”
“是我帮她捡的，”周明的肩膀开始抖，“那天在湖边，风把证吹到水里，我捞上来的时候，她说‘你看，连证件都想沉下去’。我说不会的，我会让她变轻，轻到能漂起来……”
技术科的鉴定结果很快出来：翅膀上的暗红色漆，和周明车间的漆成分一致。而林晓颈部的切口，和周明常用的美工刀刀刃弧度完全吻合。
审讯室里，周明看着那对泡沫翅膀的照片，忽然哭了：“她总说活着太累，像背着石头走路。我以为……我以为切掉那些沉重的东西，她就能飞了。”
李队走出审讯室时，天已经黑透了。城南湖的水面泛着月光，像铺了一层碎银。他想起陈阿婆的玻璃碎片，想起林晓背上的泡沫翅膀，忽然觉得，有些碎片漂在水上，有些沉在心底，都一样，是再也拼不回去的疼。
小张在身后说：“队，周明的抽屉里发现了六张画，都是没完成的天使，每张翅膀上都写着数字，从1到6。”
李队没回头，只是望着湖面。风掠过水面，带着腥味，像谁在低声哭泣。他摸出记事本，写下一行字：“有些飞翔，从来都不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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