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晚上十点。
吴扉月坐在阳台上,手指在通讯录上划了几下,最终拨通了林斐河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林斐河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怎么了?”
吴扉月眨了眨眼,语气轻快:“斐河哥哥,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强行压下了什么情绪:“嗯,新年快乐。”
“我妈说,让你有时间来我们家玩。”吴扉月晃了晃脚,脚尖轻轻踢着阳台栏杆,“林斐河,你不会还在学习吧?”
学习?
林斐河低头看着台阶下的河流,波涛汹涌,指尖在墙柱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些:“你还好吗?”
“好啊!”吴扉月的声音清脆,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斐河哥,你快要高考了吧?不对,我记得你是快要保送了?”
“嗯……”他低声应道,手指微微收紧。
“那你要加油!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像小时候一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林斐河喉咙发紧,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吴扉月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林斐河,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电话那头,林斐河的呼吸微微一滞。
史良的声音突然从背景里传来:“还有我呢!”
吴扉月笑出声:“好,叔叔阿姨。”
林斐河也跟着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替我谢谢他们。”
短暂的沉默后,吴扉月轻声说:“那我先挂啦,斐河哥。”
“好。”
“林斐河。”她突然又叫了他一声,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一定要等我啊。”
电话挂断,林斐河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等你……
我一直在等。
吴扉月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稀疏地缀在天幕上,像谁随手撒了一把碎钻。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开。
林斐河,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追上你的。
有些话,电话里说不出口。
有些想念,只能藏在心底。
但月亮知道,河流也知道。
林斐河站在江边,夜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在脸上。远处的霓虹灯映在河面上,被水流搅碎成闪烁的光斑,像谁撒了一把碎玻璃。
他低头看着漆黑的河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成这样?”
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车流从身后呼啸而过,刺眼的车灯扫过他的背影,又迅速消失。没人注意到这个站在栏杆边的少年,更没人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青筋凸起。
“沈、纤、因。”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咽下去。
一开始,林斐河以为她是有底线的。
高一的沈纤因,文科班的尖子生,年级第三。她穿着整洁的校服,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演讲时声音清亮,逻辑清晰。偶尔在走廊遇见,她会礼貌地点头微笑,然后擦肩而过。
那时候的林斐河,理科年级第一,竞赛金牌拿到手软,生活规律得像一张精确的课程表。
他以为她和他一样,是靠着自律和努力爬上成绩榜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或许她本来就这样,只是没有透出来而己,沈纤因藏的太隐蔽了。
她的校服外套开始敞着穿,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链。她的头发染了棕调,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红。她的书包里不再只有课本,还有烟盒和打火机。
可她的成绩不降反升,从年级第三,爬到了年级第二。
林斐河第一次在天台撞见她抽烟时,她正倚着栏杆,指尖夹着细长的薄荷烟,烟雾缭绕间,她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学神也来抽烟?”她笑。
林斐河皱眉,伸手夺过她的烟,摁灭在水泥台上。
“学校禁止吸烟。”
沈纤因歪着头看他,突然笑了:“你管我?”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成绩不是靠自己。
沈家有钱,砸钱请最好的家教,买最贵的辅导资料,甚至给学校捐了实验室,就为了让女儿的成绩单好看一点。
“反正他们只在乎这个。”沈纤因叼着棒棒糖,语气轻佻,“考得好,我爸就给我买包;考得不好,他就停我信用卡。”
林斐河没说话。
他想起自己熬夜刷题的夜晚,想起竞赛前通宵的咖啡,想起那些因为一道题解不出来而焦躁的凌晨。
而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有人把答案送到她面前。
谣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说沈纤因和林斐河在器材室……”
“她追他追得可紧了,天天缠着他问题。”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在问题?”
林斐河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时,正在写物理卷子。笔尖“啪”地折断,石墨粉溅在纸上,像一团黑色的污渍。
他起身,走向那个笑得最大声的男生。
“道歉。”
男生嬉皮笑脸:“干嘛啊学神,开个玩笑而已。”
林斐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声音冷得像冰:“我让你道歉。”
他以为自己在维护一个女生的名誉。
却不知道,沈纤因根本不需要他的维护。
“你干嘛啊?”沈纤因靠在窗边,吹破一个泡泡糖,“和我传绯闻很丢人?”
林斐河松开那个男生,转头看她。
她的眼神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戏谑,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后来的日子,沈纤因变本加厉。
她开始在下课时堵他,拿着习题册假装问题,实则靠得极近,呼吸喷在他耳畔。
“这道题怎么做?”她指着纸上的一道力学题,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
林斐河皱眉,往旁边挪了半步:“自己看解析。”
“解析看不懂嘛。”她拖长音调,像在撒娇。
他耐着性子讲了一遍,她却根本没在听,只是盯着他的侧脸,突然问:“林斐河,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尖锐的痕迹。
他合上习题册,声音冷淡:“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
沈纤因的脸色变了。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以为你是谁?”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怒意,“装什么清高?!”
林斐河没理她,低头继续做题。
直到那天,楼梯间的监控死角。
林斐河正低头系鞋带,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他的后脑勺撞上墙壁,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
沈纤因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冷笑。
“疼吗?”她问。
林斐河扶着墙站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我警告过你。”她凑近,呼吸喷在他脸上,“别惹我。”
后来的半个月,高一的林斐河头上缠着绷带,在家自学。
沈家赔了钱,沈纤因被拘留了几天,但很快就被保释出来。
她回学校那天,林斐河正好返校。
两人在走廊擦肩而过,沈纤因突然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林斐河,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们下次见面,老娘弄死你。”
还有很多回忆, 他不想在回忆,他怎么能这么傻呢?他怎么能跟千金大小姐比呢?
林斐河站在河边,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只剩下眼眶发涩的疼。
他低头看着河面,水波荡漾,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沈纤因……”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诅咒,又像是叹息。
远处的车灯扫过,照亮他苍白的脸。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等什么。
但这一次,林斐河输了一切,他打了一个好算盘,却被沈纤因一脚踩烂,整张牌打的稀碎。
高三的林斐河,始终没有想到,沈纤因,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从文恪坐飞机走,从……但是到了源头,错的开始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