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的“交代”没能等太久。
一周后,南梧的父亲南宏远突然出现在画廊,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气势汹汹得像要拆了这里。
林青正在给画框掸灰,听到楼下的争吵声,握着鸡毛掸子的手猛地收紧。
“沈妄!你爸算个什么东西?敢提解除婚约?当年要不是我南家拉你们沈家一把,你们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南宏远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楼梯扶手都在发颤。
沈妄的声音紧随其后,冷得像淬了冰:“南董,当年的恩情,沈家记着。但联姻本就是交易,如今沈氏早已站稳脚跟,该还的钱一分不少,婚约自然该作罢。”
“作罢?”南宏远冷笑,“我南宏远的女儿,岂容你们沈家说弃就弃?今天你要么乖乖跟我回去准备订婚宴,要么——”他指了指四周价值连城的画作,“我就让这些破画,还有你这个画廊,一起完蛋!”
林青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沈妄站在南宏远对面,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腕骨绷得死紧。他身后的顾言想上前理论,被他抬手拦住。
“南董,威胁对我没用。”沈妄的目光扫过那两个保镖,“画廊的安保系统,比你想象中好。”
“你!”南宏远被噎得脸色铁青,忽然把目光投向楼梯口的林青,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我知道了,是因为这个女人,对吧?”
他猛地指向林青,声音尖刻:“林慧的女儿?呵,上梁不正下梁歪,跟她妈一样,就知道勾引别人的男人!”
林青的脸“唰”地白了,指尖冰凉。
“闭嘴!”沈妄的声音陡然拔高,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不准你提她母亲!”
“怎么?被我说中了?”南宏远笑得越发得意,“沈妄,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爸和林慧那点龌龊事,整个圈子谁不清楚?现在她女儿又来勾引你,你们沈家跟林家,还真是天生一对的狐狸精配白眼狼!”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画廊。
沈妄甩了南宏远一巴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南宏远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沈妄的眼神里翻涌着林青从未见过的戾气,“再敢污辱她们母女一句,我不保证下一拳会落在什么地方。”
南宏远被他眼里的狠劲吓住了,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地冲保镖吼:“给我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我废了!还有那个女人,一起带走!”
保镖立刻扑了上来。
顾言想挡在沈妄身前,却被一个保镖轻易推开。沈妄侧身躲过一记拳头,反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咔嚓一声卸了关节。
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保镖已经绕过他,朝着楼梯上的林青扑来。
“小心!”沈妄的声音里带着惊慌。
林青吓得闭上眼,却没等来预想中的拉扯。她睁开眼,看到顾言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那个保镖的腿。
“青青,快跑!”顾言的声音带着喘息。
林青的脚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她看着沈妄被两个保镖围在中间,白衬衫上沾了灰,嘴角被打青了一块,却依然死死护着身后的画——那幅他还没画完的、本该送给南梧的肖像画,此刻被他挡在身后,画框边缘磕掉了一块漆。
南宏远在一旁冷笑:“沈妄,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或许还能考虑饶了她。”
沈妄的动作停了。
他回头看了林青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有挣扎,有不舍,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
“阿妄,不要!”林青终于喊出声,眼泪汹涌而出。
沈妄却转了回去,缓缓地、缓缓地弯下了膝盖。
“不——!”林青撕心裂肺地喊着,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却被顾言死死拉住。
“别去!”顾言的声音哽咽,“你去了,他的牺牲就白费了!”
沈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弯折却不肯折断的青松。他看着南宏远,声音平静得可怕:“放她走,我跟你走。”
南宏远得意地大笑:“早这样不就完了?”
他挥了挥手,保镖松开沈妄,转而架住了他的胳膊。
沈妄被带走前,最后看了林青一眼。
那一眼,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画廊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顾言松开手,林青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看着沈妄刚才跪着的地方,地板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可那个骄傲到从不低头的男人,已经为了她,弯下了膝盖。
“他不会有事的。”顾言蹲下来,递给她一张纸巾,声音艰涩,“南宏远不敢真对他怎么样,他只是想逼沈妄就范。”
林青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她想起母亲的信,想起沈振庭的话,想起沈妄帮她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手,想起他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原来,他的交代,是用自己的尊严换来的。
那天晚上,林青收到了沈振庭的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孩子,别担心,我会救阿妄出来。”
可林青睡不着。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她不能等,她不能让沈妄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她想起南梧说过的话,想起南宏远提到的“当年的龌龊事”,忽然抓起母亲的那沓信,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被信纸夹着的旧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沈振庭和母亲站在一起,旁边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沈振庭身边的少年眉眼桀骜,像极了年轻时的沈妄;母亲身边的少女梳着马尾,笑容明媚——那是年轻时的南梧母亲。
照片背面,有一行母亲的小字:“1998年夏,振庭、淑敏、我,还有孩子们。若淑敏还在,南梧会不会不一样?”
淑敏?南梧的母亲?
林青的心猛地一跳。
她想起沈振庭的信里从未提过南梧的母亲,只说南宏远控制欲极强。难道……南梧的母亲,和这一切有关?
林青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南宏远 妻子”。
跳出来的信息很少,只有一条十几年前的旧闻:“南氏集团董事长南宏远之妻苏淑敏,于2005年因病去世。”
因病去世?
林青盯着那几个字,忽然想起母亲信里的一句话:“淑敏走得蹊跷,南宏远那个人,心思太深。”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型。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顾言的电话。
“顾先生,你知道南梧母亲去世的事吗?”
顾言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知道一点。当年南梧母亲去世后,南宏远性情大变,对南梧控制得越来越严。怎么了?”
“我怀疑,她的死,和南宏远有关。”林青的声音带着颤抖,“沈先生的父亲说过,南家当年帮助沈家,条件是联姻。如果南梧母亲的死有问题,那南宏远是不是用这个威胁过沈先生的父亲?”
电话那头的顾言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沈叔叔答应联姻,不只是为了钱,还有可能是被南宏远抓住了把柄?”
“我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可能。”林青握紧手机,“顾先生,你能帮我查一下吗?关于南梧母亲去世的详细信息。”
“我试试。”顾言的声音变得凝重,“但你要答应我,在我查到结果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好。”
挂了电话,林青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第一次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但她知道,她必须走下去。
为了沈妄,为了母亲,也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