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三年,江逾白调去了国家天文台工作。搬家那天,林晚星蹲在纸箱堆里翻找东西,指尖忽然触到个硬壳本子——是当年他还给她的那本草稿本。纸页边缘已经泛黄,她翻到画着星图的那几页,忽然发现背面用极浅的铅笔写着一行小字:“2023年9月10日,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她穿了件浅蓝色衬衫,像偷藏了片天空。”
日期比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记录还早五天。林晚星捧着本子笑出声时,江逾白正扛着纸箱从门外进来,额角沁着薄汗:“找到什么宝贝了?”她把本子递过去,看他指尖摩挲着那行字,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红。“原来你那时候就开始偷偷记我的事了。”她故意逗他。他放下纸箱,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发顶:“更早。第一次在迎新会上见你,你站在天文社的摊位前,指着海报上的猎户座问‘参宿四真的会爆炸吗’,眼睛亮得像要把星星都装进去。”
天文台建在海拔三千米的山顶,夜里能看见最澄澈的星空。他们的宿舍有扇巨大的落地窗,江逾白常抱着笔记本坐在窗边工作,林晚星就窝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偶尔抬头,能看见他的侧脸被电脑屏幕映出淡蓝色的光,像当年在实验室教她调焦距时那样专注。
有天深夜,林晚星被冻醒,发现身边的位置空着。她披上外套走出卧室,看见江逾白站在落地窗前,手里举着手机对着夜空。“怎么醒了?”他回头时,屏幕上的照片还没发送,是张猎户座的特写,参宿四在墨色天幕里闪着橘红色的光。“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观测活动那天的纪念日。”他把手机递给她,相册里存着从大二那个寒假开始的所有星空照片,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最新的一张是昨晚拍的,备注写着“和晚星一起看的第1095个星空”。
林晚星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架上取下个密封盒,里面是那枚行星钥匙扣,还有后来他送的所有小物件:天文馆的门票根、观测活动的签到表、毕业典礼上别在学士服上的星星胸针……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她当年偷偷塞进他课本里的,画着简笔画的猎户座,旁边写着“其实那天在操场,我数了你的手表,一共127秒”。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她抬头问。江逾白从抽屉里拿出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里面是他收藏的“宝藏”:她落在他实验室的马克杯、草稿本上撕下来的星图、甚至还有片她当年掉在观测台上的头发,被小心地夹在透明胶带里。“在你毕业那天塞给我的书里找到的。”他笑着翻开那本《恒星演化简史》,扉页上有她用铅笔写的小字,“江逾白的眼睛,比参宿四亮。”
那年冬天,天文台要举办一场面向公众的星空观测活动。林晚星帮着整理资料时,看见报名名单里有对老夫妇,备注写着“结婚五十年,想一起看次猎户座”。活动当天,老太太裹着厚厚的围巾,老先生牵着她的手走到望远镜前,江逾白调焦距时,老太太忽然指着参宿四问:“小伙子,这颗星能活多久啊?”他顿了顿,说:“科学家说可能还有几百万年。”老太太笑起来:“那比我们俩活得久多啦,等我们不在了,它还照着这片地呢。”
回去的路上,林晚星踩着厚厚的积雪,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江逾白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本来想等纪念日给你的。”是对银质耳钉,星星形状的,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J”和“L”。“我查过星表,”他帮她戴上耳钉,指尖蹭过耳垂,“有两颗恒星,一颗叫江逾白星,一颗叫林晚星,它们的轨道每三百年会交汇一次。”
林晚星仰头看他,山顶的风卷着雪粒掠过,他的睫毛上沾了点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哪有这样的星星?”她明知是他编的,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现在有了。”他从手机里调出张星图,是他用程序模拟的轨迹,两道银色的弧线在黑色背景里蜿蜒,最终在某一点紧紧交缠,“我向国际天文联合会申请了,等审核通过,它们就是宇宙里唯一的我们。”
夜里躺在床上,林晚星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忽然问:“你说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江逾白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带着困意:“大概会像今天那对老夫妇一样,你牵着我的手,我给你调望远镜焦距。”她笑出声:“那时候你眼睛肯定花了,调不准怎么办?”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认真得像在做学术报告:“那我就提前练五十年,保证到时候分毫不差。”
窗外的参宿四还在亮着,像无数个夜晚那样。林晚星忽然想起他在实验室说过的话,原来爱情真的像光谱,看似复杂的频率里,藏着只有彼此能读懂的共振。就像此刻,他的呼吸落在她发间,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背,两人心跳的节奏,早已和星轨的频率重合。
后来有天,林晚星在整理江逾白的旧电脑时,发现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她的生日,点开后是个视频,画面抖得厉害,背景是大学操场的轮廓。镜头里,年轻的江逾白举着相机,对着观测台的方向,镜头里能看到裹着厚外套的自己,正对着望远镜傻笑。画外音是他的声音,带着点没藏住的欢喜:“今天看到了猎户座,也看到了我的星星。”
视频的最后,他把镜头转向天空,参宿四在夜色里闪着光。林晚星看着那个十年前的星空,忽然明白,有些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就像星轨早就在宇宙中写好了剧本,就像他藏在细节里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和她的心动,在时光里交汇成完整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