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新土

开学那日的风已经带了点软意，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窗棂，在走廊地面投下格子状的暖。温叙白抱着一盆绿萝走进教室时，顾砚舟正蹲在旧窗台前擦玻璃，校服袖口沾了层薄灰，红绳随着擦拭的动作轻轻晃。

“比寒假前又抽出两片新叶。”温叙白把花盆放在窗台上，新换的陶土带着湿润的腥气，叶片上还沾着点没抖净的阳光，“阿姨教的换土法子真管用，根须在土里扎得可稳了。”

顾砚舟直起身，指尖碰了碰卷着的叶尖：“她特意找了腐叶土，说比普通园土养得旺。”他忽然从书包里拿出卷细麻绳，“之前说让它爬满窗台，得给它搭个架子。”

两人蹲在窗边缠麻绳，绳子在窗格上绕出菱形的网，绿萝的藤蔓被小心地牵引着，嫩尖试探着往绳结上靠。温叙白忽然笑出声：“像不像在给它搭秋千？”

“等夏天就知道了。”顾砚舟把最后一段绳系成蝴蝶结，和吉他弦轴上那个如出一辙，“到时候叶子能垂到课桌上，你写作业时说不定能闻到土腥气。”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翻书声混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响。温叙白翻开笔记本，夹在里面的便利贴哗啦啦滑出大半，最底下那张是去年冬天的，画着打哈欠的小人，旁边的字迹被红笔描过，像道被反复温习的旧题。

“这道题你当时讲错了。”他忽然指着其中一行，“辅助线应该往右侧画，你那会儿急着赶去食堂，笔锋都歪了。”

顾砚舟凑过来看，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淡的影：“后来不是给你补了三张草稿纸？”他忽然从习题册里抽出张纸，上面画着吉他和弦图，每个音符旁都标着指法，“你说要学的那首，我标了简单版的和弦。”

温叙白捏着那张纸，指尖抚过标注着“无名指按三品”的小字，忽然想起护城河冰灯影里的约定。窗外的绿萝似乎被风拂动了一下，新叶在麻绳上轻轻蹭，像在应和着什么。

午休时，温叙白抱着吉他坐在操场的长椅上。顾砚舟教他按第一个和弦，指尖压在琴弦上的力度总是不够，金属弦硌得指腹发红。

“像这样。”顾砚舟握住他的手，帮他调整指节的弧度，红绳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缠成个圈，“稍微用力，弦才能出声。”

和弦的声音有些生涩，却带着种笨拙的清亮。温叙白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换弦时，顾砚舟说“新弦得养，弹久了才会有自己的声音”。此刻阳光落在琴弦上，像给这声青涩的和弦镀了层暖金。

“放学去买瓶营养液吧。”走回教室时，顾砚舟忽然说，“绿萝该追肥了，不然新叶会长得慢。”

温叙白点头时，瞥见窗台上的绿萝。最前端的藤蔓已经绕过第一个绳结，嫩尖直指窗外——那里有去年冬天残留的雪痕，有旧窗台的风，还有即将漫进来的、带着草木气的春天。

他忽然想起顾砚舟写在便利贴上的那句话：“所有的题，我们都能一起解。”此刻看来，不止是题，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等待与生长，那些需要慢慢养护的约定，也一样。

夕阳漫进教室时，绿萝的影子在玻璃上拉得很长，像给旧窗台系了条绿色的围巾。温叙白把那张和弦图夹进笔记本，和那些旧便签、银杏叶书签放在一起。他知道，这个春天才刚开始，而有些故事，会像这绿萝的藤蔓一样，沿着时光的绳结，慢慢爬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