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题新解

寒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窗外的雪已经化得只剩檐角的残冰。温叙白抱着吉他走出考场，就看见顾砚舟靠在走廊栏杆上，手里捏着两张揉皱的草稿纸。

“最后一道大题，”顾砚舟把纸递过来，指尖还沾着墨痕，“你的辅助线画反了。”

草稿纸上画着三种解法，最下面那行小字歪歪扭扭——像初中时他总在作业本角落画的简笔画。温叙白低头看，忽然笑出声：“你这是提前预判了我的错误？”

“不是预判，”顾砚舟接过他的吉他包，肩带在两人之间轻轻碰了一下，“是知道你总爱绕远路。”

教室里的桌椅被重新排过，绿萝被搬到了暖气旁，叶片上的薄冰早化了，新抽出的嫩芽裹着层绒毛。温叙白收拾书包时，从笔记本里掉出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去年庙会那对书签的同款形状。

“这个还留着？”顾砚舟捡起来，指腹摩挲着叶面上的纹路，像在触摸某个被时光磨亮的秘密。

“你给的题，总得留着当纪念。”温叙白把银杏叶夹回笔记本，刚好夹在初中那道几何题的便利贴旁边。泛黄的便签上，顾砚舟当年写的辅助线解法被红笔描过好几遍，像条被反复确认的路径。

收拾好的吉他包靠在墙角，铃铛偶尔被穿堂风拂得轻响。顾砚舟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铁盒，打开时晃出半盒糖——橘子味的硬糖，糖纸是去年冬天的红色。

“阿姨说你考试完总想吃甜的。”他倒出两颗，指尖在糖纸上捏出细微的声响，“就像初中那次，你数学考砸了，蹲在操场边吃了半袋。”

温叙白含着糖，舌尖泛起熟悉的甜。他忽然想起那个傍晚，顾砚舟也是这样蹲在他身边，把自己的错题本往他怀里塞，糖纸在口袋里窸窸窣窣响，像藏了满口袋的星星。

“那道题后来我会做了。”温叙白踢了踢脚边的雪渍，声音被糖块垫得发暖，“就像现在，你的解法我也看懂了。”

顾砚舟笑起来，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他抬手帮温叙白理了理围巾，红绳在两人手腕间轻轻缠了一下，像道刚解出的答案。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把雪地染成暖金色。温叙白忽然停下脚步，从吉他包里拿出琴，坐在台阶上弹起那首民谣。铃铛随着旋律摇晃，糖在舌尖慢慢化开，甜意漫过喉咙时，他听见顾砚舟跟着哼起了和声。

“下学期，”温叙白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了顿，“教我弹你写的那首吧？”

顾砚舟的和声停了，风卷着碎雪掠过耳廓。他低头看着温叙白手腕上的红绳，忽然伸手，把自己的手腕和他并在一起——两道红绳交叠的地方，像极了草稿纸上那道被反复勾勒的辅助线。

“好啊，”他说，“从最简单的和弦开始。”

雪水在台阶上凝成薄冰，被夕阳照得透亮。远处的篮球架下，几个男生在收拾东西，笑声撞在雪地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光。温叙白把吉他收进包时，发现顾砚舟塞进来的糖盒底下，压着张新的便利贴。

上面画着两个并排的小人，一个抱着吉他，一个拿着草稿本，旁边写着：“所有的题，我们都能一起解。”

风掀起便利贴的边角，像只欲飞的蝶。温叙白把它夹进笔记本，夹在那片银杏叶旁边。他知道，有些答案需要慢慢来，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难的题，也总会有温柔的解法。

夕阳漫过教学楼的尖顶时，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吉他包上的铃铛偶尔响一声，混着远处的笑声，像段未完的旋律。红绳在手腕上晃啊晃，被夕阳染成温暖的橘色，像给这个冬天，写下了新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