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钻进教室时,顾砚舟正低头演算一道物理题。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里,忽然混进片熟悉的阴影——温叙白把一杯桂花乌龙放在他桌角,杯沿沾着两朵小小的金色花。
“阿姨新采的桂花,说比去年的香。”温叙白的校服领口别着片干桂花标本,和吉他包上的那枚遥相呼应。他刚从音乐教室回来,指尖还沾着松香,像带着整季的桂香。
窗外的玉兰树落了叶,旧窗台的绿萝却爬得更疯了,藤蔓顺着墙壁缠上三楼的栏杆,像条绿色的丝带,系着两个季节的故事。课间操时,两人总爱趴在窗台看低年级的学生跑圈,温叙白会数绿萝的新叶,顾砚舟则在笔记本上画藤蔓的生长轨迹,偶尔抬头,目光总会撞在一起,像两滴融进水里的墨。
国庆节前,学校要办书画展。温叙白翻出初中那本磨毛边的错题本,把夹在里面的便签纸一一抚平:“我们把这些贴成一幅画吧?”他指着那张画着歪扭箭头的便签,“箭头可以画成绿萝的藤蔓。”
顾砚舟找来张很大的素描纸,两人趴在地上慢慢拼贴。旧照片、干枯的银杏叶、梅林的花瓣、海边的贝壳……最后,他们用红绳把这些旧物串起来,绳尾系着那枚海螺哨子,风一吹就发出轻轻的嗡鸣,像海在说话。
“像我们的时光博物馆。”温叙白趴在纸上,鼻尖几乎碰到那片绿萝花瓣,“比任何奖状都珍贵。”
书画展那天,他们的作品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有低年级的学生好奇地问:“这些红绳为什么要缠在一起呀?”温叙白笑着指了指自己和顾砚舟的手腕:“因为这样就不会迷路啦。”
顾砚舟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两小块桂花糕,油纸印着香樟树的图案:“阿姨早上蒸的,说让我们沾沾喜气。”温叙白咬了一口,甜香漫过舌尖,像把整个秋天都含在了嘴里。
某个晚自习,温叙白抱着吉他坐在旧窗台,弹起那首海边写的歌。月光落在绿萝的藤蔓上,把影子投在墙上,像在跳一支缓慢的舞。顾砚舟蹲在下面听,忽然想起初中那个讲题的午后,风也是这样吹,只是此刻的旋律里,多了桂花的香,和数不清的、温柔的回音。
“明年,”温叙白停下拨弦的手,低头看向他,“我们把桂花乌龙带去旧校区吧?”
“还要带吉他。”顾砚舟仰头看他,月光在他眼里碎成星星,“唱那首从初中唱到现在的民谣。”
桂花落尽时,他们的书画展作品得了奖。奖状被温叙白塞进那个褪色的铁盒里,和银杏叶、旧便签挤在一起。顾砚舟的笔记本上,最后一页画着棵香樟树,树下有两个小人,手牵着手,红绳在风里飘成了直线。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两人并肩走出校门。温叙白的吉他包上,桂花标本旁又多了张小小的奖状一角;顾砚舟的口袋里,装着给温叙白的新拨片,上面刻着片迷你的桂花。
风卷着最后几片桂花瓣掠过肩头,像在为这个秋天轻轻鼓掌。他们知道,那些藏在旧书笺里的心事,那些浸在桂花乌龙里的时光,从来都不是终点——就像绿萝会年年爬满窗台,桂花会岁岁香透校园,而只要身边有彼此,每个平凡的日子,都会酿成最甜的酒。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红绳在手腕上晃啊晃,像要一直晃进下一个,又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