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顾砚舟拎着保温桶站在楼下时，温叙白已经背着吉他跑了下来。他穿了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像藏着星子。
“热可可揣在怀里捂了一路。”顾砚舟把保温桶递给他，指尖触到对方羽绒服上的绒毛，软得像团云。温叙白接过来时，发现桶身还缠着半圈红绳，和两人手腕上的结一模一样。
公园的梅林在山坡上，远远望去像堆着未化的雪。石板路还沾着霜，温叙白走得趔趄，顾砚舟伸手扶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渗过来，像春日的暖阳落在手背上。
“你看那棵。”温叙白指着最粗壮的那株梅树，枝头的花苞胀得圆圆的，顶端泛着浅粉，“像不像初中时你画的简笔画？”顾砚舟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忽然想起毕业纪念册里，自己给温叙白画的那朵歪歪扭扭的花，当时被笑了好久。
找了处背风的石凳坐下，温叙白打开保温桶，热可可的甜香混着梅蕊的清冽漫开来。他舀了一勺递到顾砚舟嘴边，泡沫沾在对方唇角，像只白乎乎的小胡子。
“幼稚。”顾砚舟笑着擦掉，却反手喂了他一大口。热流从喉咙暖到胃里，温叙白忽然低头，看见两人交叠的影子落在雪地上，被晨光拉得很长，像要缠到一起。
吉他被放在腿上，琴箱沾了点霜花。温叙白拨了个和弦，声音被风滤得清透，像山涧的溪流漫过卵石。他唱起今早刚写的短句：“梅花开时雪未消，你递来的热可可，比春风先到。”
顾砚舟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片压平的梅花标本，夹在透明的塑封里。“刚才捡的，”他把标本塞进温叙白的吉他包，“比银杏叶好看点。”
“才不呢。”温叙白掏出那枚银杏银吊坠，在阳光下晃了晃，“这个最特别。”话音刚落，枝头忽然落下片花瓣，恰好落在吊坠上，像给银叶缀了点粉。
两人沿着梅林慢慢走，脚印在雪地上踩出串串浅坑。顾砚舟忽然指着远处的长椅：“去年寒假我坐过那里，看了一下午梅花。”温叙白停下脚步，想起那天视频时，顾砚舟说“风里有花香”，原来他早就把思念藏进了风景里。
“我也有。”温叙白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是转学后拍的晚霞，天空染成橘红色，像初中时教室后的火烧云。“当时觉得像你解出难题时的脸红。”他说得小声，耳尖却先红了。
顾砚舟接过照片，指尖抚过相纸边缘，忽然发现背面有行小字：“今天的云，和顾砚舟的衬衫一个颜色。”字迹被摩挲得发浅，却能看出反复描摹的痕迹。
走到梅林尽头时，阳光忽然穿透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金光。温叙白忽然转身，撞进顾砚舟怀里，像只投怀的小兽。“其实，”他把脸埋在对方胸口，声音闷闷的，“转学那天，我在窗台放了张纸条，写着‘等我回来’。”
顾砚舟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抵在他发顶：“我看到了，在你走后的第三天。”他没说的是，那张纸条被塑封起来，和银杏叶一起压在铁盒最底层，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一眼。
回去的路上，温叙白的吉他包上别着片梅花，顾砚舟的口袋里揣着那张晚霞照片。风里的梅香越来越浓，像在催促着什么。
“下学期的文艺汇演，”顾砚舟忽然说，“我们一起上台吧？”
温叙白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比枝头的梅花还亮。“好啊，”他笑着点头，“唱那首改了又改的民谣，从初中唱到春天。”
夕阳漫过梅林时，两人的影子又交叠在一起。远处的山尖还顶着雪，近处的梅枝却已孕满花苞，像所有藏在冬天里的期待，都在等着春风来吹开。
顾砚舟握紧温叙白的手，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暖光。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圆满，从来不是等来某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像此刻这样，和你走在落雪的梅林，看花瓣落在发梢，听风里的吉他声，知道往后的每一个春天，都能和你一起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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