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晨光漫进窗棂时，顾砚舟正坐在书桌前翻找东西。抽屉深处压着一个褪色的铁盒，打开时簌簌落下几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初中毕业那天，温叙白夹在同学录里送他的，叶片上用铅笔写着小小的“等你”。
“找什么呢？”温叙白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发梢还带着湿气，“阿姨说你早饭都没吃。”他把牛奶放在桌角，目光落在铁盒里的旧物上：“这不是我们初中的错题本吗？”
本子的封皮已经磨出毛边，里面夹着张泛黄的便签，是顾砚舟的字迹：“第三题辅助线错了，放学老地方讲。”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窗外的旧窗台。
“那时候你总爱往窗台跑。”温叙白笑着抽出便签，指尖拂过纸面，“说那里风大，脑子转得快。”他忽然想起某个午后，自己抱着吉他坐在窗台，顾砚舟蹲在下面讲题，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却比任何旋律都让人安心。
顾砚舟接过便签，忽然起身拉开书柜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个给你。”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棵简笔画的香樟树，“初中写的，没敢送。”
温叙白拆开时，信纸簌簌作响。少年的字迹带着青涩，写着排练厅的月光太亮，写着窗台的绿萝又长了新叶，写着某次考试后温叙白红着眼眶说“我是不是很笨”，最后一句被划了又改，墨迹重重：“其实你唱歌时，睫毛比星星还亮。”
“原来你那时候就偷偷写这个。”温叙白的耳朵红透了，把信纸按在胸口，“我还以为你满脑子都是习题。”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自己房间，捧着个饼干铁盒回来，“那这个也给你看。”
盒子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乐谱，最上面那张画着五线谱，旁边用红笔写着批注：“顾砚舟说这里节奏乱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温叙白指着某段旋律：“这是我们在窗台唱跑调的那首，我后来改了改。”
窗外的雪还没化，阳光透过冰晶折射出细碎的光。两人并肩坐在地毯上，翻着旧物慢慢聊，像把过去三年的空白一点点填满。温叙白说起转学后总在晚自习时望向窗外，总觉得风里有顾砚舟讲题的声音；顾砚舟提到每个周末都会绕去旧校区，看窗台的绿萝是不是还在疯长。
“对了，”顾砚舟忽然起身，从厨房端来一个白瓷茶杯，“阿姨教我的，说你爱喝甜的。”杯子里飘着淡淡的桂花乌龙，水面浮着两颗蜜渍金橘，“比热可可健康点。”
温叙白抿了一口，暖意从舌尖漫到心口。茶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的眉眼，像旧时光里未散的雾。他忽然指着顾砚舟的手腕：“你还戴着这个？”那是条简单的红绳，初中时两人在庙会求的，说是“平安结”。
“你不也戴着吗？”顾砚舟笑着晃了晃手腕，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浅光。他看见温叙白的红绳上，还系着片小小的银杏叶吊坠，和自己铁盒里的那片一模一样。
暮色漫进房间时，温叙白忽然拿起吉他，轻轻拨动琴弦。还是那首民谣，旋律却比元旦汇演时更舒缓，像晚风漫过新抽芽的枝桠。“改了点旋律，”他抬眼看向顾砚舟，眼里盛着笑，“适合在有热茶的午后唱。”
顾砚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温叙白的声音混着茶烟的清香，漫过书桌，漫过窗台，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他忽然明白，那些藏在旧笺里的心事，那些绕着旧窗台的等待，从来都不是未完的约定——它们只是在时光里慢慢发酵，像这杯新茶，等着某个合适的午后，被轻轻揭开盖子。
夜深时，温叙白把顾砚舟写的信折成纸船，放进书桌上的玻璃罐里。罐子里已经躺着好几只纸船，都是这些天两人一起写下的。他忽然想起初中时，两人在旧窗台边放的纸船，顺着雨水漂向远处，当时以为是告别，现在才懂，那是未完待续的序章。
“明天去旧校区看看吧？”温叙白碰了碰顾砚舟的手臂，“听说窗台的绿萝还活着。”
顾砚舟点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玻璃罐的纸船上，像撒了层细碎的银粉。
有些故事，需要旧窗台的风来吹开；有些心意，得等新茶的烟来漫过。这个寒假，这杯热茶，这个人，刚好让所有未完的，都有了温柔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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