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公布那天,秋风卷着香樟叶在公告栏前打旋。顾砚舟挤在人群里找到两人的名字,温叙白的物理成绩进步了二十多分,名字紧紧跟在他后面,像两颗靠得很近的星星。
“我居然及格了!”温叙白举着成绩单蹦了蹦,白色校服在风里轻轻晃,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顾砚舟你看,我的物理终于不是倒数了!”他兴奋地拉着顾砚舟的胳膊,指尖不小心掐进对方的校服布料里,却浑然不觉。
顾砚舟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里比自己考了第一还开心。他想起这几周晚自习,温叙白总是抱着物理题追到办公室问老师,回教室后又缠着他讲题,草稿纸用了厚厚一摞,连台灯都比别人多亮半小时。
“奖励你的。”顾砚舟从书包里摸出个东西,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橘子糖,和重逢那天温叙白送他的那颗一模一样。
温叙白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凑到顾砚舟耳边说:“其实我偷偷攒了你的草稿纸,上面有你讲题的笔记,比课本还好用。”声音轻得像晚风,带着橘子糖的甜香。
顾砚舟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想起初中时温叙白也爱收集他的草稿纸,说“顾砚舟的字迹好看,用来当演算纸都可惜”,后来那些草稿纸被他订成小本子,在温叙白走后,成了顾砚舟最常翻的东西。
秋风忽然变大,吹得公告栏前的落叶哗哗作响。温叙白的成绩单被风吹到地上,顾砚舟弯腰去捡时,指尖和他的碰在一起,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却又同时笑了起来。阳光穿过香樟叶的缝隙,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撒了把金粉。
“走,去捡落叶!”温叙白拉着顾砚舟往操场跑,手里还攥着那张成绩单,像攥着份沉甸甸的喜悦。
初中教学楼后的银杏叶落了满地,金黄一片,像铺了层厚厚的地毯。温叙白蹲在地上捡叶子,指尖捏着叶片的边缘轻轻晃:“你看这片像不像小扇子?”他把最完整的一片银杏叶递给顾砚舟,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能数出纹路。
顾砚舟想起初三那个深秋,两人也是这样蹲在旧窗台边捡银杏叶,温叙白说要折满一千只纸船,载着他们的愿望漂向远方。后来纸船没折完,人却先走远了,只留下满窗台的落叶和未说出口的话。
“我们去旧教室看看吧。”温叙白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旧教学楼的走廊积着薄薄一层灰,阳光透过生锈的铁栏杆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们的初中教室门没锁,推开门时扬起一阵灰尘,惊得几只麻雀从窗台上飞走。
旧窗台还在,只是上面空荡荡的,没了错题本,没了捡来的树叶,也没了少年趴在上面的身影。温叙白走到窗台边,指尖划过积灰的台面,忽然笑了:“你看这里,还有我当年刻的小记号。”
窗台角落有个浅浅的刻痕,像片小小的叶子,是初中时温叙白用圆规尖刻的,说“这样就算我走了,也有东西替我陪着你”。顾砚舟当年总笑他幼稚,此刻看着那道刻痕,心里却酸酸的。
“我走之后,”温叙白忽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有点发飘,“每次路过文具店,都会想起你趴在这个窗台上做题的样子,阳光落在你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金。”他转过身时,眼角有点红,“我总在想,你会不会也偶尔想起我?”
顾砚舟望着他被夕阳染亮的侧脸,那些藏了三年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我每天都在想。”他走到窗台边,指着窗外的银杏树,“你走后的每个秋天,我都会来捡落叶,想着等你回来,我们就能一起完成当年的约定。”
晚风从旧窗台钻进来,卷着银杏叶的清香,吹得两人的校服衣角轻轻碰。温叙白忽然伸手抱住顾砚舟,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顾砚舟的心跳得飞快,手悬在半空犹豫了半天,终于轻轻落在温叙白的背上。少年的肩膀很瘦,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像初中时无数次在他难过时,悄悄递过来的那只温暖的手。
“欢迎回来。”顾砚舟的声音有点哑,却清晰地落在温叙白耳朵里。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透过旧窗台投在银杏叶铺就的地上,像条未走完的路。温叙白松开手时,眼睛亮得惊人,嘴角的梨涡里盛着夕阳:“顾砚舟,你看晚霞,又把云染成橘子糖了。”
顾砚舟抬头望去,天边的晚霞果然红得像融化的橘子糖,和三年前那个傍晚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趴在窗台边的少年没有离开,晚风漫过旧窗台时,终于把未说出口的惦念,都吹进了彼此心里。
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像在替他们说着未完的话。顾砚舟看着温叙白眼里的晚霞,忽然觉得,那些被时光偷走的三年,那些空荡的旧窗台,都在这个落叶纷飞的秋天,被悄悄填满了。
路还很长,但这一次,他们会并肩走下去,让每一片落叶,都记住少年的脚印和晚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