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练习册空白处

九月末的月考来得猝不及防，教室里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连课间打闹的声音都轻了些。顾砚舟抱着一摞复习资料从办公室回来时，正看见温叙白趴在桌上对着物理题发愁，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

“卡在这道题了？”顾砚舟把资料放在桌上，弯腰看他的练习册。题目是关于力学的综合题，步骤繁琐，连他都得琢磨半天。

温叙白抬头时眼睛里蒙着层雾气，像只被难题困住的小猫：“这步骤太多了，我算到第三步就乱了。”他指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初中物理没这么难的。”

顾砚舟拉过椅子坐在他旁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你看，这里要先确定研究对象，把摩擦力和拉力分开算……”他讲题时语速不快，每一步都讲得清楚，指尖划过草稿纸时，会偶尔碰到温叙白的手背。

暖黄的台灯照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上来，悄悄落在练习册的空白处。温叙白听得认真，鼻尖快碰到草稿纸，睫毛在灯光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初中时他也是这样，总爱凑得很近听题，呼吸轻轻拂过顾砚舟的手腕，像羽毛在心上挠。

“懂了！”温叙白忽然拍了下手，眼睛亮得惊人，“原来我把摩擦力方向搞反了！顾砚舟你太厉害了！”他兴奋地往顾砚舟身边靠了靠，肩膀紧紧挨着他的胳膊。

顾砚舟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目光：“多练几道就熟了。”他把自己的物理错题本推过去，“这里有类似的题型，你照着步骤做一遍。”

错题本的最后几页是空白的，温叙白翻到那里时忽然停住，笔尖在空白处犹豫了一下，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谢谢顾老师”。字迹歪歪扭扭的，却像颗小石子投进顾砚舟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大部分同学都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只有他们还留在教室。温叙白埋头做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抬头问个问题，顾砚舟就凑过去给他讲，两人的影子在月光里靠得很近。

“你看窗外，”温叙白忽然指着窗外，“今天的月亮好圆。”

顾砚舟抬头望去，一轮满月挂在香樟树上空，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面铺了层银霜。他忽然想起初中那个中秋夜，两人偷偷在旧窗台边分月饼，温叙白把蛋黄馅的掰了一半给他，说“月亮圆的时候，吃月饼要分着才甜”。

“明天是中秋节，”温叙白从书包里摸出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我妈做的月饼，给你带了两个。”盒子里是两个小巧的莲蓉月饼，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顾砚舟接过盒子时，指尖碰到温叙白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月光落在温叙白微红的耳尖上，像撒了层细碎的糖霜。

“明天放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温叙白看着他手里的月饼，声音轻轻的，“我还有几道题想请教你。”

“好啊。”顾砚舟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其实他明天本打算在家复习，但看着温叙白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收拾书包时，温叙白忽然指着顾砚舟的练习册笑：“你看，月光把我们的影子印在纸上了。”

练习册的空白页上，两道影子头挨着头，像被月光定格的剪影。顾砚舟看着那道影子，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初中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月光也是这样落在旧窗台的错题本上，温叙白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个没说出口的约定。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香樟树的尽头。温叙白忽然哼起歌，是那首他们在旧窗台边唱过的民谣，月光随着歌声轻轻晃，像在为他们伴奏。

“中秋节的月亮，”温叙白望着天上的圆月，忽然转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是不是比薄荷糖还甜？”

顾砚舟望着他眼里的月光，心里忽然被填得满满的。他想起那些被月光照亮的旧时光，想起空荡了三年的窗台，想起眼前这个笑着的少年。

晚风带着桂花香漫过来，吹动两人的校服衣角。顾砚舟看着温叙白被月光染亮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

月光落在练习册的空白处，像在悄悄写下未完的故事。而那些藏在晚风里的心事，正在月光下慢慢发芽，等待着某个合适的时刻，开出温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