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草莓甜得发腻,我含混着“嗯”了一声,指尖不自觉抠着秋千的藤绳。王也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比午后的阳光更让人安心,他怀里的檀木香气混着刚被晒热的青草味,把张楚岚在篱笆那边摆弄紫苏叶的动静都隔在了外面。
“画本呢?”他忽然屈起手指敲了敲我的后脑勺,“总不能让‘小插曲’没凭没据。”我这才想起早上还摊在石桌上的画本,连忙要起身去拿,却被他圈在腰间的手臂轻轻按了回去:“坐着,我去。”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薄荷的凉意扫过我发烫的耳尖。冯宝宝蹲在旁边数蚂蚁,手里还攥着半颗草莓,见王也走向石桌,突然抬头问:“诗婷脸红还没退,要不要涂宝宝的芦荟胶?”我刚想摆手,就听见王也低笑的声音:“不用,等会儿吹吹风就好了。”
他拿着画本回来,重新在秋千旁坐下,把我往怀里带了带,翻开的画本摊在我们中间。纸页上刚画了半幅葡萄藤,墨色的卷须缠缠绕绕,他指尖点在空白处:“这里得留着,把刚才掉凳上的样子画下来。”我拍开他的手:“才不画!要画就画某人反应快,像只随时待命的大狗狗。”
张楚岚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探头看画本:“哟,也总这是要当专属模特啊?”王也斜了他一眼,伸手把画本往我这边挪了挪,挡住张楚岚的视线:“去给你那紫苏找个瓶子腌上,别在这儿当电灯泡。”
夕阳把葡萄藤的影子拉得老长,秋千晃到最缓时,王也忽然拿起我的画笔,蘸了点浅绿的颜料,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秋千,秋千上坐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了行字:“今日份慌张与接住慌张的人。”
冯宝宝把最后一颗草莓递过来,这次王也先接了过去,低头替我擦掉嘴角沾的果汁,指尖的凉意让我瑟缩了一下。他看着我笑,眼底盛着碎金似的光:“记好了,以后再跌跤,不用等画本记,我这儿随时有位置。”
晚风穿过葡萄藤,带起细碎的叶响,画本上的颜料慢慢干透,我靠在他怀里数他手背上的光斑,忽然明白岁月的温柔从来都藏在这些细碎里——是他接住我的瞬间,是他替我拂草屑的指尖,是画本上他偷偷画下的小人,更是往后无数个寻常日子里,他说“我在”时的笃定。
夜色漫上来时,葡萄藤下的石桌上摆开了晚饭。张楚岚果然把紫苏腌成了小咸菜,翠绿的叶片浸在透亮的酱汁里,冯宝宝抱着碗白粥,夹一筷子就着半颗草莓,吃得眼睛亮晶晶的。
王也替我盛了碗冬瓜汤,瓷碗边缘带着温热的触感。我低头舀汤时,看见他手背上的光斑已经淡了,只剩晚风掀起他袖口时,露出半截腕骨分明的手臂。“汤里放了薄荷?”我咂咂嘴,舌尖尝到清清凉凉的甜。他嗯了一声,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下午摘的嫩叶子,解腻。”
张楚岚扒着饭凑过来:“也总这手艺快赶上宝宝的秘制辣椒酱了,就是缺了点烟火气——”话没说完就被王也丢过去的紫苏叶堵了嘴,“食不言。”
冯宝宝突然放下筷子,指着天边的星星:“星星出来了,诗婷要不要去屋顶看?”我刚点头,王也已经起身拿了件薄外套:“晚上风凉,披上。”他替我拢外套领口时,指尖擦过我后颈,比傍晚的薄荷凉更轻,像羽毛扫过心尖。
屋顶的瓦片被晒了一天,还带着余温。王也在我身边躺下,手臂枕在脑后,檀木香气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漫过来。我侧头看他,月光把他的轮廓描得很柔和,额前碎发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画本没带上来。”我小声说,怕惊扰了这安静。他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记心里就行,比画本牢。”
远处传来虫鸣,近处有冯宝宝在院子里收衣服的动静。他忽然转过头,月光落进他眼睛里,亮得像揉碎的星子:“下次别爬木凳了,想画葡萄藤,我搬梯子陪你站一上午。”我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抵着他的胳膊:“那你得当参照物,我要画个站在葡萄藤下的王也。”
他指尖敲了敲我的额头:“贪心。”却没推开我凑过去的脑袋。我把脸埋在他颈窝,闻着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味道,听他心跳声和晚风里的桂花香缠在一起。
瓦片微凉时,他把我往怀里带了带,外套披在我们身上,像个小小的帐篷。“冷了?”他下巴抵着我发顶,声音混着夜色的温柔。我摇摇头,看见他手背上落了颗星星的影子,和傍晚葡萄叶投下的光斑一样好看。
原来温柔不止是跌跤时的怀抱,还是晚风中的薄荷汤,是屋顶上的悄悄话,是他说“记心里就行”时,藏在眼底的、比星光更亮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