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响声。裴景琛坐在案前,手指捏着密信的一角,火光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
“边关来报。”侍卫低声禀道,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裴景琛没抬头,只是将信纸摊开。墨迹有些晕染,显然是急报写得太快。他扫了一眼,忽然停住目光。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被捏出一道折痕。
“战妃亲率前锋破敌……”他喃喃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殿下?”侍卫迟疑地唤了一声。
“退下。”裴景琛猛地合上信纸,语气冷得像屋外的风雪。
侍卫低头退出,脚步轻得几乎无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脆响——是茶盏摔碎的声音。
裴景琛站在窗边,背影僵直。风雪扑在窗纸上,像是要冲进来。他手里还攥着那封信,指节泛白。
“沈知棠……”他咬牙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恨意,又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年大婚,红烛高照。他掀开盖头时,她坐在床沿,一身嫁衣如血,却冷得像冰。
“臣女沈知棠,见过太子殿下。”她没有起身行礼,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当时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她一句话堵了回来。
“殿下若无事,便请回吧。”
他记得自己当时有多恼火。堂堂太子,竟被一个女子拒之门外。可他偏偏又觉得她有种说不出的气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现在想来,她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
他不过是个被权势裹挟的傀儡,连真心都藏得太深。
裴景琛转身回到案前,提起笔,蘸了墨,在军防图上划了几道线。墨汁顺着笔锋流下来,染黑了地图上的山川。
“传令。”他沉声道,“调影卫混入押粮队,潜入边关。”
门外的太监应声而去。
片刻后,他又写下第二道命令:“彻查裴景珩三年来的军饷账册。”
笔尖顿了顿,最后写下第三道密令:“请辞官的老将王仲年进宫叙旧。”
写完,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不多时,王仲年进了书房。他须发皆白,脚步却依旧稳健。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他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免了。”裴景琛摆了摆手,“赐座。”
王仲年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密信上,却没有多问。
“听说你儿子在裴王爷麾下任斥候?”裴景琛忽然开口。
王仲年点头:“犬子粗鄙,倒是听说沈家旧部都在那边吃得开。”
“当年你教沈知棠骑射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裴景琛盯着他,眼神锐利。
王仲年沉默片刻,缓缓道:“老臣只教她如何保命,不曾想过她会带兵打仗。”
裴景琛冷笑一声:“她比你想的要强得多。”
王仲年低头不语。
“你当年为何愿意教她?”
“因为她求我。”王仲年抬眼看他,“她说,若有一日战场相见,至少能自保。”
裴景琛心头一震,眼神复杂。
“你走吧。”他挥了挥手,“明日再议。”
王仲年起身告退,临走前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屋内只剩裴景琛一人。他提笔,再次写下几行字:
“查清沈氏生辰八字,务必与本宫生辰相合。”
“苏婉柔近来可与兵部尚书府有往来?”
“王仲年次子在户部任职,调他往岭南瘴疠之地。”
最后一行,他迟迟未落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终于写下最后一句:
“沈知棠……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
他将信笺放入鎏金火漆盒,唤来黑衣侍卫:“亲手交给北疆的那位贵人。”
侍卫接过盒子,低头退下。
裴景琛站起身,走到角落的聘礼匣前。那是一口雕花木箱,上面还刻着沈家的纹样。
他伸手碰了碰,指尖停在枪形纹路处,最终收回手,握紧成拳。
外面传来更鼓声,子时已到。
\[未完待续\]烛芯爆出几点火星。
裴景琛望着案上聘礼匣,指尖残留着火漆封印的温度。黑衣侍卫已带着鎏金匣子离开,屋内只剩炭盆里噼啪作响的余烬。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抬眼,看见贴身太监捧着新到的奏报进来。那人身子压得很低,却仍遮不住袖口沾着的雪痕。
“岭南急报。”太监将黄绫包裹放在案头,退后两步。
裴景琛解开绳结时,听见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轻响。那是沈知棠离宫前留下的,如今空荡荡地挂在腕间,像一句未说完的话。
奏报展开,墨色清浅,写着岭南近日异动。他扫过几行,忽然停住目光。
“王仲年次子今日已启程赴岭南任所。”
他盯着这句,手指缓缓收紧。纸张被捏出一道皱痕。
窗外风雪骤急,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动。
“传话给岭南都护府。”他开口,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就说本宫亲自批的调令,务必妥善安置王大人。”
太监应声退下。
裴景琛站起身,走到窗边。风雪扑面而来,让他想起那日她披甲出征的模样。银甲覆身,长枪在手,连风雪都避她三分。
他闭了闭眼。
记忆里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殿下若无事,便请回吧。”
他当时气得几乎咬碎牙关。堂堂太子,竟被一个女子拒之门外。可他偏偏又觉得她有种说不出的气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现在想来,她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
他不过是个被权势裹挟的傀儡,连真心都藏得太深。
裴景琛转身回到案前,提起笔,在奏报背面写下一行字:
“岭南瘴疠之地,最宜养性。”
写罢,他将纸条折好,放入随身香囊中。
门外又有人禀报:“苏婉柔求见。”
他抬眼,看见铜镜中自己的倒影。那双眸子幽深如夜,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涌。
“让她在偏殿候着。”他淡淡道。
太监刚要退出去,他又补充了一句:“赏一盏参茶。”
门重新合上时,烛光晃了一下。
裴景琛站起身,整理衣袍。风雪仍在窗外肆虐,而他眼中已不见方才的震怒,只剩一片沉静。
他走出书房,踏进风雪中。
远处传来更鼓声,子时已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