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寒风裹着雪粒拍打军帐，沈知棠独坐案前，手中握着一封密信。纸页微黄，边角泛起毛边，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她指尖轻轻摩挲信封上的火漆印痕，目光凝滞。
“棠妹，”信中写道，“朝局已变，皇后与兵部暗通，太子疑心渐重。若再不行动，沈家恐遭清洗。兄愿率北境兵南下，清君侧、正纲纪，唯恐你不愿相助……”
她闭了闭眼，喉间泛起一丝涩意。沈长卿终究还是决定动手了。
帐外风雪呼啸，火盆里炭火将熄，映得她面色苍白。她抬手拨了拨灯芯，火光跳动，照亮了案上另一封旧信——那是裴景琛亲笔所书的废后诏书。
“沈氏知棠，性情乖张，屡犯宫规，悖逆无礼……即日起废其位，出宫别居……”
她苦笑，指尖拂过那几个字。如今她已不再是东宫太子妃，可沈家仍是沈家，而裴景琛也仍是高坐东宫的那个男人。
帐帘忽然被掀起，寒气随人影一同涌入。
“外头风雪大。”裴景珩的声音低沉温和，他抖落肩头的积雪，解下披风挂在帐角，缓步走近案前，“你在看什么？”
沈知棠迅速将密信藏入袖中，抬头看他：“没什么。”
裴景珩没接话，只将手中一卷纸放在案上，缓缓展开。
“苏婉柔今早召见几位御史，命他们参一本沈长卿‘私通外敌’。”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若不是我安插的人手快，这折子此刻已经递到御前了。”
沈知棠瞳孔一缩，猛地抓住那纸：“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裴景珩抬眼看向她，目光深沉：“因为你还在犹豫。”
沈知棠心头一震，手指收紧。
“你兄长要南下，你既想助他，又怕牵连他。”裴景珩缓缓坐下，声音轻了几分，“但若你不帮他，他迟早会被裴景琛逼死。”
沈知棠沉默片刻，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想帮他？”
裴景珩笑了，眼中却无笑意：“我曾在东宫见过你。那夜你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宫墙，眼里全是不甘。你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可我知道——你是个不愿低头的人。”
沈知棠怔住，脑海中浮现出那夜的画面。红帐未动，烛火摇曳，她立于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发呆。那时的她，以为自己还能等，还能忍。
“可我终究还是低头了。”她低声说，“嫁给了你。”
裴景珩看着她，眼神忽然柔和下来：“你不是低头，你是在等一个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
沈知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案上那两封信。一封来自兄长，一封是她的废后诏书。过去与现在交错，像一把利刃，割裂她的思绪。
“你今日来，是为了劝我放弃？”她终于开口，语气冷淡。
裴景珩摇头，缓缓起身走到她身侧：“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想走这条路，我不拦你。但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下去。”
沈知棠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什么意思？”
“若你不愿再回东宫，也不愿再做沈家的棋子，我可以带你走。”裴景珩声音低沉，“去北疆，去江南，去哪里都行。只要你愿意，我便可退隐山林，不再问政事。”
沈知棠愣住了。
她曾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幕——若有一日，有人愿意带她离开这里，离开权力纷争，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可当这句话真的从裴景珩口中说出时，她却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是一直想要皇位吗？”她试探地问，“你放得下？”
裴景珩看着她，眼中没有半点虚伪：“我想要皇位，是因为我必须拿到它。可如今我明白了，若没有你，就算坐上那个位置，也只是个空壳。”
沈知棠心头一颤，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她刚开口，却被裴景珩打断。
“我不是在求你答应我。”他轻声道，“我只是告诉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可以选择沈家，也可以选择我，或者……你自己。”
沈知棠垂下眼帘，心中翻涌的情绪难以平复。
她曾以为，裴景珩不过是另一个利用她的人。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那你呢？”她低声问，“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这一切？”
裴景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意：“我早就放弃了。那夜你在东宫窗前，我就该带你走。可我犹豫了，等我再去找你，你已被废出宫。”
沈知棠心头一震。
原来那夜，他也曾站在窗外？
“你早就可以救我。”她声音轻颤，“可你没有。”
裴景珩没有否认，只是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我现在救你，还来得及。”他说。
沈知棠没有抽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手掌温暖，指节分明，掌心有一道浅疤——那是战场留下的痕迹。
“如果你真心帮我，那就和我一起。”她终于开口，语气坚定，“不是退隐山林，而是……共谋天下。”
裴景珩嘴角微微扬起：“好。”
帐外风雪骤停，远处传来隐约战鼓声。
沈知棠站起身，目光坚定：“那么，我们就一同走下去。”
裴景珩松开手，转身望向帐外，声音低沉：“看来，你兄长已经等不及了。”
沈知棠握紧腰间佩剑，眼中燃起久违的战意：“那就让他知道，这一次，沈家不是孤军奋战。”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