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被谁打翻了墨水瓶，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闷。江逾走进教室时，看见谢倦辞正趴在桌上补觉，校服外套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放下书包，目光扫过抽屉——今天没有热牛奶，只有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展开来看，是谢倦辞歪歪扭扭的字：“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记得带伞。” 末尾还画了个丑丑的太阳，被乌云遮住了一半。
江逾捏着纸条，指尖微微发烫。他昨天确实没看天气预报，书包里也没装伞。
早读课上到一半，窗外的雨点突然噼里啪啦砸下来，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很快连成一片水幕。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谢倦辞被雨声吵醒，揉着眼睛看向窗外，又转头冲江逾咧嘴一笑：“看吧，我就说有雨。”
江逾没理他，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幸好看到了那张纸条。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风卷着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谢倦辞转着笔，目光时不时瞟向窗外，又落回江逾身上，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你有事？”江逾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
“没、没事。”谢倦辞收回目光，假装认真看卷子，耳根却有点红，“就是想……放学怎么回家。”
江逾低头做题，声音轻得像怕被雨声盖过：“我家不远，走路十分钟。”
“这么巧？我也是！”谢倦辞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那一起走？正好我带了伞。”
江逾笔尖顿了顿，没点头，也没摇头。
放学铃响时，雨势丝毫未减。同学们三三两两挤着伞往外冲，教室里很快空了大半。谢倦辞从桌肚里拖出一把黑色的大伞，伞骨上还贴着卡通贴纸，一看就是女生用的款式。
“别看了，借的。”他似乎看穿了江逾的疑惑，挠挠头，“我那把破伞早丢了。”
两人并肩走到教学楼门口，谢倦辞撑开伞，伞面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他把伞往江逾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露在外面，很快被雨点打湿。
“往你那边挪挪。”江逾伸手把伞推过去一点。
“没事，我皮糙肉厚。”谢倦辞笑着躲开，脚步却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胳膊时不时碰到一起，带着雨水的微凉和少年的体温。
雨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踩上去溅起水花。伞下的空间很小，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谢倦辞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过滤得有些模糊：“学霸，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下雨天？”
江逾看着脚下的水花：“没有。”
“那你上次下雨，为什么宁愿在教室待到天黑也不借伞？”谢倦辞记得很清楚，上个月的暴雨天，他看到江逾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望着窗外发呆。
江逾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伞太重，不方便。”
谢倦辞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那以后我帮你撑啊，我力气大。” 他说得理所当然，像在许下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承诺。
江逾没接话，只是把伞又往他那边推了推。雨水打湿了谢倦辞的校服袖口，深色的布料贴在胳膊上，能看到少年利落的小臂线条。
快到巷口时，雨势渐小。谢倦辞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要不要买包辣条？雨天和辣条更配。”
江逾皱眉：“不健康。”
“就一包，”谢倦辞拽着他的胳膊往便利店走，“算我谢你昨天答应陪我打球。” 他的手指温热，带着雨水的潮气，轻轻攥着他的小臂，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拒绝。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驱散了雨雾的凉意。谢倦辞跑去货架拿辣条，江逾站在门口等他，目光落在窗外——雨丝斜斜地织着，把世界染成一片朦胧的绿。
“喏，给你。”谢倦辞递来一包辣条，自己手里还拿着瓶可乐。付完钱走出便利店，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香。
谢倦辞撕开辣条包装，递到江逾嘴边：“尝尝？”
江逾偏头躲开：“不要。”
“就一口，”谢倦辞坚持着，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好吃了。”
两人正僵持着，巷子里忽然跑出几个玩闹的小孩，撞了谢倦辞一下。他手里的辣条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包装纸裂开，红色的油汁溅到了江逾的白衬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谢倦辞手忙脚乱地去捡，又想去帮他擦衬衫，“我给你洗吧！或者我赔你一件新的！”
江逾按住他的手，摇摇头：“没事，回家洗洗就好。” 他看着地上的辣条，忽然拿起谢倦辞手里没开封的另一包，撕开，咬了一小口。
辛辣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江逾忍不住皱起眉，眼角泛起一点红。
谢倦辞看得愣住了，手里的可乐差点掉在地上：“你、你怎么……”
“还行。”江逾含混地说，又咬了一小口，辣得舌尖发麻，却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
谢倦辞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雨后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他伸手，轻轻擦掉江逾嘴角沾着的辣椒籽，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江逾的心跳漏了一拍。
“学霸，”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你不用勉强自己陪我吃这些的。”
江逾抬眸看他，少年的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像盛着雨后的星光。他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辣条递还给谢倦辞，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暮色渐浓，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倦辞拎着书包走在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江逾跟在他身后，白衬衫上的红油渍像朵突兀的花，却藏着这个雨天里，最生动的暖意。
远处的蝉鸣又开始响起，比之前更响亮，像是在为这个刚刚萌芽的夏天，奏响绵长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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