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的雨靴

周三的早读课，窗外飘起了小雨。林微把下巴搁在课桌上，看着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前桌突然转过来，手里挥着张秋游通知单：“林微，你看天气预报没？明天红叶谷有雨，老师让带雨具呢。”

她“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角。昨天晚上整理书包时，她翻遍了鞋柜，也没找到合适的鞋子——母亲买的运动鞋是网面的，沾雨就湿；自己的旧雨靴早就小了，鞋跟处裂了道缝。

放学铃响时，雨下得更密了。林微抱着书包往校门口走，看见江熠举着把黑色大伞，正跟几个男生说笑。他今天穿了件姜黄色的连帽衫，在灰蒙蒙的雨里像块亮堂堂的小太阳。

“林微！”江熠先看见了她，举着伞跑过来，伞面往她这边倾了大半，“没带伞？”

“嗯。”她往后退了半步，想躲开那片过分热情的阴影。

“我送你吧，正好顺路。”江熠不由分说地把伞往她手里塞了塞，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你看你书包都湿了。”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轻响。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水花溅湿了林微的裤脚。江熠突然停下，指着路边的修鞋摊：“张叔说你缺雨靴？”

林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昨天下午。江熠来拿漫画时，张诚正在帮他修山地车，她随口跟母亲提了句“明天要带雨具”，没想到被他们听见了。

“我家有双新的，我奶奶给我买的，我嫌颜色太艳没穿过。”江熠挠了挠头，“蓝色的，你要不嫌弃……”

“不用了，谢谢。”林微打断他，加快了脚步。她不习惯欠别人人情，尤其是江熠这样的——他的好太直接，像夏天的太阳，晒得她有点慌。

走到老院门口时，张诚正好从里面出来。他穿着件深色雨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看见林微，把袋子往她面前递了递：“刚从厂里仓库找的，试试合脚不。”

袋子里是双黑色的雨靴，橡胶鞋面，鞋底印着模糊的厂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鞋面干干净净，鞋里还垫着双新的棉袜。

“这是……”林微捏着雨靴的边缘，指尖触到微凉的橡胶。

“以前给你阿姨买的，她没来得及穿。”张诚的声音有点低，目光落在雨靴上，“她总说下雨天走路滑，非要我买双防滑的。后来她走了，这鞋就一直搁在储藏室。”

林微想起客厅墙上的照片，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阿姨，原来也喜欢穿雨靴。她把脚伸进雨靴里，大小刚刚好，鞋底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

“很合适。”她低着头说，声音有点闷。

“合适就好。”张诚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明天秋游穿，别弄湿了脚。”他转身往自行车棚走，雨衣的下摆沾着泥点，大概是从厂里一路步行回来的。

江熠的伞还在林微手里。她抬头时，看见他站在巷口，伞面压得很低，只露出截姜黄色的帽檐。雨丝落在他脚边的水洼里，漾开一圈圈小涟漪。

夜里，林微坐在书桌前，把那双雨靴摆在窗台上。月光透过雨靴的橡胶面，在墙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只安静的小兽。她翻开素描本，在昨天画的桂花旁边，添了双黑色的雨靴，鞋面上画了朵小小的、没开的桂花。

手机震了震，是江熠发来的消息：“雨靴找到了吗？我奶奶说蓝色显白，真的。”

林微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会儿，回了个“找到了，谢谢”，然后把手机塞进抽屉里。窗外的雨还在下，落在雨靴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轻轻哼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