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谷的拐杖

秋游大巴在盘山公路上颠簸时，林微数了数窗外的红叶。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把枫叶照得透亮，红得像要淌出血来。她摸了摸书包侧袋，里面装着张诚塞给她的创可贴和晕车药，还有母亲煮的茶叶蛋，用保鲜袋层层裹着。

“林微，吃薯片不？”江熠的脑袋从前排探过来，手里举着包番茄味的薯片，“我奶奶说这个补充能量。”

她摇摇头，看见他指尖沾着点薯片渣，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前排的老师突然喊：“同学们注意，前面路段陡，大家扶好扶手！”

话音刚落，大巴猛地往左侧倾斜了一下。林微没抓稳，整个人往前扑去，额头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咚”的一声闷响。

“没事吧？”江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已经转过身，手撑在她的椅背上，眉头皱得紧紧的，“让我看看。”

林微推开他的手，摸到额头鼓起个小包，有点麻，不算疼。“没事。”她别过头，看见江熠的手腕上有道红痕，大概是刚才急着扶她时被扶手蹭的。

到红叶谷时，阳光正好。老师让自由活动，两点在谷口集合。江熠非要拉着林微去摘柿子：“我奶奶家的柿子树就在前面，保证甜！”

柿子树长在半山腰，树干很粗，枝桠伸得老远。江熠像只猴子似的爬上去，晃着树枝喊：“接着！”一个个橙红色的柿子“扑通扑通”落在草地上，滚到林微脚边。

“小心点！”她捡起个柿子，擦了擦上面的草屑，咬了一小口，甜得发腻，像含了块糖。

江熠突然“哎哟”一声，从树上滑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脚踝处迅速肿起个大包。“好像崴了。”他龇牙咧嘴地说，额头上渗着冷汗。

林微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想起自己上次崴脚时的疼，钻心刺骨。她扶着江熠坐在石头上，翻出书包里的创可贴——张诚给的是大号的，她犹豫了一下，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脚踝上。

“这样没用，得找个东西当拐杖。”江熠想站起来，又疼得坐下了。

林微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根断了的树枝，粗细刚好能握住。她跑过去捡回来，用石头把顶端砸平，递给江熠：“试试这个。”

树枝上还带着片红叶，被她不小心碰掉了，落在江熠的手背上。他低头看着那片叶子，突然笑了：“林微，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在美术课上。你画的枫叶，比真的还红。”

林微的脸一下子热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柿子。她别过头，看见远处的同学们正往谷口走，赶紧站起来：“老师该集合了，我扶你下去。”

下山的路很陡，江熠拄着树枝拐杖，林微扶着他的胳膊。他的手很烫，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感觉到热度。走到山脚时，江熠突然停下，指着她的雨靴：“张叔给你的？”

“嗯。”

“他对你真好。”江熠的声音很轻，“我爸常年在外，我奶奶年纪大了，上次我发烧，还是张叔骑车载我去的医院。”

林微愣了愣。她从没听过张诚说这些。他总是默默的，像老院里的那棵梧桐树，不声不响地把影子投在地上，却在你需要时，刚好能遮住一片阴凉。

大巴车往回开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林微靠在车窗上，看着红叶谷渐渐远去，江熠的拐杖被他落在了座位底下，那片红叶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夹进了素描本里，像枚小小的、温暖的印章。

回到家时，张诚正在厨房做饭。林微换鞋时，看见他的雨靴摆在门边，鞋底沾着新鲜的泥土——大概是下午去后山找树枝了，她那根拐杖，粗细和手感，都像极了他平时修东西用的木料。

“今天玩得开心吗？”张诚端着菜出来，看见她额头上的包，眉头皱了皱，“怎么弄的？”

“不小心撞的。”她摸了摸额头，突然觉得不疼了，“张叔，谢谢您的雨靴。”

张诚的手顿了顿，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多吃点，补补。”

窗外的桂花香混着饭菜香飘进来，林微低头扒饭，看见自己的雨靴和张诚的并排摆在门口，像对沉默的伙伴，守着这满屋子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