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消息来得很快，第二天中午就发来了安哲画廊的地址——就在云顶公寓附近的文创园区里，名叫“留白画廊”。附带的还有一张安哲的近照，她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站在一幅抽象画前，侧脸线条利落，正是照片里那个穿白西装的女人。
林溪盯着照片看了三分钟，然后换了身衣服，化了层淡妆遮盖眼底的青黑。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慌乱褪了些，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她没开车，选了地铁。车厢摇晃着前进，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像她和苏晴那些被揉碎的过往。她想起刚在一起时，两人挤在这样的车厢里，苏晴总把她护在怀里，说：“等以后有钱了，就买辆车，再也不让你挤地铁。”后来她们确实买了车，可苏晴开车载着的人，似乎渐渐不止她一个了。
“留白画廊”藏在园区深处，门口种着一排细竹，风一吹就沙沙作响。画廊的门是玻璃的，林溪站在外面，能看见安哲正坐在前台翻着画册，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
推开门时，风铃叮当地响了。安哲抬起头，看到林溪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朝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安哲站起身，她比林溪高出小半头，说话时微微垂着眼，姿态从容得不像个“被隐瞒的第三者”。
林溪没回答，目光扫过画廊里的画。墙上挂着的大多是抽象画，色块碰撞得大胆，带着种尖锐的生命力，和安哲本人的气质很像。直到她走到最里面的一幅画前，脚步猛地顿住了。
那是幅肖像画，画的是苏晴。
画里的苏晴穿着件酒红色的吊带裙，坐在窗边，侧脸沐浴在阳光里，嘴角噙着半分笑意，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画框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签名——安哲。
“画得不错，是吗？”安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画了很久，总觉得抓不住她眼里的光。”
林溪转过身，直视着她：“你认识苏晴。”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认识很多年了，”安哲没否认，她走到那幅画前，指尖轻轻拂过画框边缘，“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会送刻着自己名字的项链？”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最好的朋友，会让她在有伴侣的情况下，深夜留你的香水在她家？最好的朋友，会让她对着爱人撒谎，说和你只是‘普通同事’？”
安哲的动作停了停，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是林溪吧？苏晴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很温柔的画家。”
“她没告诉你，我也是她的爱人吗？”林溪往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空气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火星在碰撞，“安哲，你明知道她有我，为什么还要这样？”
“‘有你’？”安哲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林溪，你真的觉得，她是‘你的’吗？”她侧身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陈列架，上面摆着个玻璃展柜，里面放着一叠旧照片。
林溪走过去，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照片里，年轻的苏晴留着齐耳短发，和同样青涩的安哲挤在大学宿舍的床上，举着相机自拍；她们在画室里一起调色，颜料沾了满脸；安哲在篮球赛场上摔倒，苏晴背着她往医务室跑，背影都透着焦急；毕业那天，两人穿着学士服，在学校的银杏树下拥吻，苏晴的手紧紧扣着安哲的腰，眼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我们在一起七年，”安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悠远的怅然，“比你认识她的时间，要久得多。”
林溪的指尖抚过那张毕业照，照片里苏晴的笑容和现在重叠在一起，可那份爱意，是她从未在苏晴看向自己时见过的。她忽然想起苏晴偶尔会对着旧相册发呆，想起她提起大学时总说“有个很重要的人”，想起她锁骨链上那个“安”字——原来不是她闯入了她们的生活，或许，她才是那个后来者。
“三年前，我去了法国进修，”安哲继续说，“走之前，我跟她说等我回来。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去年我回来，才知道她和你在一起了，还开了家花坊，叫‘晴溪’。”她顿了顿，看向林溪，“你看，她连店名都留着我的位置。”
晴溪。晴是苏晴，溪是林溪。林溪一直这么以为，可安哲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她从未想过的角落——安哲的“哲”，和“溪”发音有些相近，在某些方言里，甚至几乎听不出差别。
“她爱你吗？”林溪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颤抖，“如果她爱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如果她爱我，为什么又要和你纠缠不清？”
安哲看着她，眼神复杂：“我不知道她爱谁。但我知道，她不敢选。她怕伤害你，也……放不下我。”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放在展柜上，“这个，是她上个月送我的，说要重新开始。”
那枚戒指和苏晴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大些，显然是男款的设计，却被安哲戴在食指上，莫名地和谐。
林溪看着那枚戒指，又看了看墙上苏晴的肖像画，突然觉得很累。所有的质问、愤怒、委屈，在这些确凿的证据面前，都变成了无力的钝痛。
她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有些虚浮。
“林溪，”安哲叫住她，“苏晴不是故意要骗你，她只是……太贪心了。”
林溪没回头。推开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看见画廊门口的竹影摇晃，像谁在无声地叹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晴发来的信息：“溪溪，晚上我订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林溪看着那条信息，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她该去吗？去听苏晴继续编织谎言，还是去亲眼见证，这场三人行里，谁才是那个被舍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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