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得画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林溪看着她,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节,看着她眼底那片烧尽后的灰烬——原来有些答案,不需要说出口,就已经清晰得让人发冷。
“你走吧。”林溪转过身,重新面对着那幅画了一半的向日葵,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我想一个人待着。”
苏晴没动。画室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暮色从窗户爬进来,在她身上描出一道模糊的轮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说:“溪溪,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林溪猛地回头,颜料盘被她带得摔在地上,靛蓝色的颜料溅出来,在白色的地砖上洇开一片,像块丑陋的疤,“是我看错了艺术展的照片?是我闻错了香水味?还是那枚‘安’字项链,其实是你写给我的情书缩写?”
她的话像带着刺,扎得苏晴往后缩了缩。“安哲她……她生病了,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我只是在照顾她。”苏晴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我不能不管她。”
“照顾到需要送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照顾到要戴着她送的项链过夜?照顾到连自己的伴侣对玫瑰过敏都忘了?”林溪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涩味,“苏晴,你当我是傻子吗?”
苏晴的眼圈红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哭腔:“溪溪,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但你相信我,我爱的人是你。”
“爱我?”林溪指着自己的胸口,指尖都在抖,“爱我就会在我过敏的时候,给别人送白玫瑰?爱我就会把别的女人的香水放进我们的冰箱?爱我就会对着我的时候,脖子上戴着别人的名字?”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以前苏晴总说她像颗小石子,硬邦邦的,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像块被泡软的海绵,一捏就淌水。
苏晴看着她哭,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垂下了手,低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根羽毛,轻轻落在林溪心上,却比任何指责都让她难受。她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你走吧,我想冷静一下。”
这次,苏晴没再坚持。她深深地看了林溪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然后转身离开了画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溪再也撑不住,顺着画架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浑身发抖。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发疼,眼睛发肿,她才慢慢停下来。画室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像在数着那些被浪费的时光。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个旧铁盒,是苏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说要一起存她们的“秘密”。以前里面装着电影票根、旅行时捡的贝壳、还有苏晴写的小纸条,可后来,林溪就很少打开了。
她把铁盒倒过来,东西哗啦一声掉在桌上。除了那些旧物件,还滚出来一张折叠的纸条。林溪捡起来展开,上面是苏晴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地址是云顶公寓,和早上送白玫瑰的地址一模一样。
林溪盯着那串号码看了很久,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拨出去。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是想质问那个叫安哲的女人,还是想从她嘴里听到更残忍的真相?
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又像想起了什么,连忙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平。她看着那个地址,忽然想起苏晴说过,安哲去年从国外回来,就在市中心开了家画廊。
云顶公寓离市中心的画廊区很近。
林溪的心又开始往下沉。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地上的星星。以前她总觉得,有苏晴在的地方,就是家,可现在她站在这里,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拿起手机,翻到和苏晴的聊天记录。往上滑,能看到很多甜蜜的对话:“溪溪,今晚的月色好美,像你眼睛里的光”“宝宝,花坊今天赚了钱,周末去吃火锅好不好”“我爱你,林溪,一辈子都爱”。
那些话以前看的时候,心里像揣着颗糖,现在却苦得发涩。
林溪关掉聊天记录,点开了一个许久没联系的朋友的对话框,发了条信息:“帮我查个人,安哲,以前是A大美术系的,现在可能在开画廊。”
发完信息,她把手机扔在桌上,重新看向那幅没画完的向日葵。她拿起画笔,蘸了点黑色的颜料,狠狠地涂在那些金灿灿的花瓣上。一笔,又一笔,直到整幅画都被黑色覆盖,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颜料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混合着眼泪的咸味,呛得她鼻子发酸。
也许从一开始,她画的就不是向日葵,而是自己编织的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