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张开五指，正正扣住甄灵的脚踝。她踩过块半埋的青石板，边缘磨得发亮，像被人踩了几十年的墓碑——上面还留着半截铁锹刃痕，新锈混着湿泥，腥气顺着晚风钻鼻孔。叶景琛的手被她攥得发疼，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腹，那是常年握笔磨出的，此刻却像块粗糙的石头，硌得她心头发紧。
“往东南坡跑，芷晴在那。”叶景琛突然把木盒塞进她怀里，掌心的汗蹭在她手背上。他摸出手机按了两下，屏幕映出给“芷晴”的消息：“老槐树下，速带家丁。”发完又扯下脖子上的和田玉，塞进她掌心——玉佩雕着叶家家徽，边缘被磨得光滑，是他成年时老爷子给的护身符，“拿着这个，她认得出。”
甄灵的指甲掐进掌心旧痂里，那是孤儿院抢饭时被大孩子划的，此刻疼得让她清醒。她拽住他的衬衫，布料被扯得发紧：“你不跟我走，我就把文件撕了。”指甲掐进他胳膊，却不敢用力，“上次在花园你说过，要一起守……”
话没说完，山腰传来木棍拖过地面的刺啦声。叶景琛的耳朵贴向地面，脸色骤变：“来了至少五个，脚步声重，带着家伙。”他突然推了她一把，自己转身往相反方向跑，故意踩断根粗树枝，“这边！”
甄灵躲在松树后，看着他的背影被黑影吞没。手心的玉佩被攥得发烫，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让她没那么慌了。她刚要按叶景琛说的往东南坡跑，就听见一声闷哼——像木棍砸在人身上的钝响，紧接着是叶荣添尖利的嘶吼：“往死里打！别留活口！”
“不准打他！”
甄灵几乎是本能地抓起块石头，砸向离叶景琛最近的黑影。石头没砸中，却让那人顿了顿。她扑过去时，正看见有人举着木棍往叶景琛背上挥，忙张开胳膊挡在他身前。旗袍开衩处的血痕蹭在他裤腿上，是刚才被藤蔓划的，“要打先打我！”
叶景琛看到她，眼睛倏地红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她按在怀里，木棍砸在背上的瞬间，他闷哼一声，却故意把下巴抵在她发顶，遮住自己蹙紧的眉——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疼得发白的脸。“别怕，”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在。”
就在这时，火把的光从坡下涌上来，照亮了半片山林。叶芷晴带着十几个家丁冲过来，手里的木棍敲得石板砰砰响：“敢动我哥？活腻了！”她一眼就看到甄灵手里的玉佩，又瞥见叶景琛背上的血，火气更盛，“给我往死里揍！”
黑影们见状要跑，却被家丁们团团围住。叶荣添躲在老槐树后，第一反应是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把匕首，是他准备灭口用的，此刻却空着（刚才埋木盒时落在了土里）。他想悄摸溜走，脚却踢到个硬东西，叮当作响。
“二叔，您的钥匙串掉了。”叶芷晴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火把的光扫过去。家丁捡起钥匙串，上面挂着的锈钥匙，正好能插进甄灵怀里木盒的锁孔。
叶荣添的脸唰地白了。
叶景琛被扶起来时，嘴角淌着血，却死死攥着从木盒里翻出的信纸。最底下那张是十年前的，叶荣添写给林氏老总的：“若助我夺得继承权，城东地块三成收益归你——附：老爷子的降压药剂量已调。”字迹龙飞凤舞，和城东项目授权书上的签名，分毫不差。
“原来爷爷的中风……”叶景琛的指节捏得发白，血滴在信纸上，晕开个暗红的圈。
甄灵扶着他的胳膊，感觉他在抖——不是疼，是怒。她把玉佩塞回他手里，指尖覆上他的手背：“我们找到证据了。”
火把的光在叶荣添脸上跳动，映出他眼底的绝望。老槐树的影子又落下来，这次却像副镣铐，牢牢锁着他的脚。叶景琛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很低，却带着种尘埃落定的轻：“十年了，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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