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仓库的铁门被撞开时，寒气裹着冰碴子扑面而来，林锐呵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冻成了雾。仓库深处的制冷机“嗡嗡”作响，灯光在结了霜的铁架间晃出斑驳的影子，像沉在水底的碎玻璃。
“人呢？”小李举着枪往前冲，靴底在结冰的地面上打滑，“刚才明明看见车开进来了！”
田林湍突然拽住他，指着地面——霜层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通向仓库最里侧的冷柜。脚印很特别，前掌深后掌浅，像是拖着什么重物留下的。“冷柜是开着的，”他压低声音，速写本被冻得硬邦邦的，“你听里面的声音。”
制冷机的轰鸣间隙，隐约传来“咔啦咔啦”的响动，像冰在碎裂。林锐示意众人散开，自己贴着冷柜壁挪过去，猛地拉开柜门——
一股更刺骨的寒气涌出来，冷柜里没有尸体，只有个半开的铁笼子，笼底铺着层银灰色的鲨鱼皮，上面沾着几根带血的铁丝。笼子角落，扔着张被冻硬的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下一个，在‘老地方’的锚链上。”
“老地方是哪？”小李追问。
“是龙王庙码头的老锚桩，”老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用冻红的手指戳着纸条，“十年前海龙帮火并，就在那沉过三个人。”他突然打了个哆嗦，“郑老大当年亲手把帮里的二当家绑在锚链上，涨潮时活活淹死的。”
苏晓这时蹲在冷柜外，用温度计测着地面的霜：“制冷机刚关不久，地面温度还在零下五度。铁笼上的血迹没冻透，凶手离开不超过半小时。”她捡起根从笼缝里掉出来的线，“这是渔船用的尼龙绳，上面沾着点机油——和‘海鲨号’发动机里的型号一致。”
田林湍突然注意到冷柜内壁的结霜上，有处被指甲刮过的痕迹，像个数字“4”。“清单上是3/7，”他盯着那痕迹皱眉，“现在该轮到第四个了？”
林锐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是码头派出所的老王，声音劈了叉：“林队！龙王庙那边出事了！有人在锚链上挂着个黑袋子，里面……里面是只手！”
驱车赶往龙王庙码头的路上，雨终于小了点，变成黏在车窗上的雾。田林湍翻着速写本，把冷柜里的鲨鱼皮、纸条上的字迹和“海龙帮”的烙印挨个儿比对，突然停在某页——那是刚才在冷冻仓库画的铁笼，笼壁的栏杆间距很特别，“这笼子不是装人的，”他突然抬头，“尺寸太小，更像是装……动物的。”
“装动物？”林锐想起那些鲨鱼皮，“难道和走私野生动物有关？”
“不止，”苏晓突然开口，手里捏着那枚钻木机碎片，“郑老大的船半年前在索马里海域救过艘遇险的货轮，船长是加纳人。我刚让技术队查了，那艘货轮登记的是运可可豆，实际在偷运鲨鱼鳍。”
龙王庙码头的老锚桩孤零零戳在浅滩上，涨潮的海水已经漫过脚踝。黑袋子就挂在锈迹斑斑的锚链上，被浪打得来回晃。林锐解开袋子时，一股腥臭味混着海水涌出来——里面果然是只断手，手腕处的伤口很不平整，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断的，断口处还卡着半片银灰色的鳞片。
“是鲨鱼咬的，”老张盯着鳞片直咧嘴，“这种灰鲭鲨的牙能咬穿铁皮，郑老大前两年在船上养过一头，说是‘镇船兽’。”
小李突然指着锚桩底部，那里有个被海水泡胀的本子，封面上印着“航海日志”。林锐翻开湿透的纸页，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记着些日期和地名，最后一页用红墨水写着：“七颗星，少一颗都不行。”下面画着七个圆圈，三个打了叉，第四个圈旁边，画着艘倾斜的船。
“七颗星是海龙帮的暗号，”老张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发颤，“当年帮里有七个堂主，郑老大是老七。后来火并死了三个，剩下的四个……包括当年卷走帮里钱的大当家！”
田林湍这时往浅滩深处走，海水没过了小腿。他指着远处漂在水面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林锐用手电筒照过去，看见个深色的物体在浪里起伏，像半截浮木。等两人蹚水过去，才发现是件被水泡胀的夹克，胸前别着枚徽章——“顺达渔业”，正是郑老大公司的标志。夹克口袋里，掉出张被海水泡烂的照片，上面有七个男人站在船甲板上，都穿着同样的夹克，最右边那个年轻的，正是没留胡子的郑老大。
“他在找当年的七个堂主，”林锐把照片塞进证物袋，海水顺着指缝往下淌，“用这种方式‘清点’人数。”
远处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涨潮的海水开始退去，露出滩涂上密密麻麻的小螃蟹，横着爬过锚桩的影子。田林湍的速写本上，新画了那只断手和锚链，旁边添了个小小的鲨鱼图案，牙齿画得特别尖，像要咬破纸页。苏晓蹲在滩涂边，正用试管收集海水样本，试管里的水晃了晃，映出天上刚冒头的晨星——不多不少，正好四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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