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红旗巷的青石板缝里结了层薄冰，胡三强媳妇总抱着孩子坐在裁缝铺门口晒太阳，孩子手腕上的金线被风吹得发亮。这天午后，她正给孩子换尿布，巷口突然传来哭喊声，是住在河边的王老五，裤脚淌着冰水，手里攥着半截麻绳。
“捞……捞上来个匣子！”王老五的声音打着颤，“在河湾的芦苇荡里，绑着块大石头，上面……上面有血！”
林锐赶到时，派出所的橡皮艇刚划到河中央。初冬的河水泛着青黑，芦苇杆被冻得发脆，风一吹就“咔啦”响。小李用竹竿拨开冰碴，看见水面下浮着个黑木匣，四角缠着粗麻绳，绳结上还挂着片带血的布条。
“是柏木的，”田林湍蹲在岸边画匣子的轮廓，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这种木料不常见，过去是做棺材的。”他指着水面上漂着的木屑，边缘有被凿子凿过的痕迹，“有人故意在匣子底下凿了洞，让它慢慢沉。”
橡皮艇把木匣拖上岸时，林锐发现锁扣是铜制的，刻着“永和”二字，锁孔里卡着根头发，黑中带灰，像根旧棉线。“撬开。”他示意小李，锁芯弹开的瞬间，一股腥气混着松香飘出来——匣子里铺着层油纸，裹着个东西，棱角分明，被血水浸得发涨。
“是骨头。”苏晓倒吸口凉气，油纸被小心翼翼地揭开，露出截小腿骨，断面参差不齐，边缘还沾着点碎布，蓝底白花的，是的确良布料。“看骨缝，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
田林湍的目光落在匣底的刻痕上——不是字，是幅歪歪扭扭的画，像座桥，桥边画着棵树，树枝上挂着个小小的圆圈。“这画……”他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之前的速写本，刘婆子木匣底的“暖”字旁边，也有个类似的圆圈。
“河对岸就是老石桥，”小李指着河湾，“桥边有棵老槐树，去年被雷劈了半棵。”他突然压低声音，“林队，你还记得吗？四年前有个案子，纺织厂的女工失踪，就穿蓝底白花的确良，至今没找到。”
林锐当然记得。那女工叫赵春燕，二十岁，失踪前在纺织厂的仓库当保管员，据说和厂长闹过矛盾。当年排查时，有人看见她深夜往河边走，手里拎着个黑布包。
“把骨头送去化验，”林锐盯着那幅桥和树的刻痕，“再查赵春燕的档案，特别是她的家庭住址——我记得她就住在这附近。”
田林湍蹲在老槐树下，发现树干上有个旧钉子，上面缠着半截红绳，绳结和木匣上的一模一样。他抬头看桥，石桥的栏杆上刻着“永和桥”，是光绪年间的老物件，其中一根栏杆缺了个角，缺口处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干涸的血。
“这画不是随便刻的，”他用手指摸着树干上的刻痕，和匣底的图案能对上，“是记号。”
夕阳把河水染成橘红，木匣被装进证物袋时，田林湍发现油纸里还裹着个东西，扁扁的，是枚***像章，边缘磕掉了块漆，背面刻着个“燕”字。
风从河面上刮过来，带着冰碴子，吹得老槐树的枯枝呜呜响，像有人在桥那头哭。林锐望着河湾深处，芦苇荡里的冰面下，似乎还藏着什么，被水泡泡得发胀，等着被冬天的阳光晒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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