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站在博物馆明清展厅中央，指尖悬在玻璃柜锁孔前两公分处。顶灯的光斜斜切下来，照亮了锁孔边缘那道月牙形刻痕——弧度精准得像圆规画的，内侧还留着三道极细的平行线，像谁用刻刀刻意划上去的。
“去年珠宝店失窃案的锁孔照片，调出来。”林锐头也没抬，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点闷响。
苏晓立刻点开平板，两张照片并排放着。珠宝店的锁孔刻痕放大后，内侧同样有三道平行线，间距和角度分毫不差。“是同一个人。”她指尖划过屏幕，“但这次的刻痕更深，像是……工具用得更顺手了。”
小李蹲在玻璃柜旁，用紫外线灯扫过柜面：“林队，除了护手霜的指纹，柜脚还发现了这个。”他用证物袋捏起半片枯叶，叶片边缘沾着点银白色粉末，“老赵初步检测，是锡铋合金，熔点很低，常见于……”
“失蜡法铸造。”林锐接过话，视线转向展厅角落的青铜器展区，“那边正在展出一批用失蜡法复刻的商周礼器。”他走过去，盯着展柜里的青铜鼎，底座边缘有处新的磨损，“这里少了块蜡屑，成分和枯叶上的粉末一致。”
苏晓突然“啊”了一声：“我刚才查监控，凌晨两点五十七分，有个穿深蓝色工装的人在青铜器展区逗留过，手里拎着个工具箱，说是‘展品维护人员’。”她调出截图，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左手腕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
“维护人员的名单核对过了？”林锐问。
“核对了，”小李翻开笔记本，“今天轮班的是张师傅，五十多岁，右耳有颗痣，但截图里的人耳廓干净，而且张师傅说凌晨根本没进过展厅。”
林锐的目光回到玻璃柜：“锡铋合金熔点只有138度，用体温都能捂化。他拿青铜鼎的蜡屑，是为了……”他突然顿住，蹲下身细看锁孔，“这三道刻痕不是随意划的，是标记——对应锁芯内部三个弹子的位置。”
老赵举着放大镜凑过来：“林队说得对！这是‘盲开’的手法，先用特制工具探弹子位置，刻痕做标记，第二次开锁就能精准对位。但锡铋合金……”
“是用来做模具的。”林锐站起身，走向展厅出口，“他不是第一次来，之前肯定以游客身份踩过点，用蜡屑复刻了锁孔模型，回去打磨工具。深蓝色工装、工具箱、熟悉维护流程——他要么是博物馆的临时工，要么是给展品做修复的工匠。”
苏晓快速调出博物馆近半年的临时工名单：“有个叫陈默的，上个月刚离职，是青铜器修复组的学徒，擅长失蜡法铸造，身份证地址在城南木雕街——和去年珠宝店失窃案的案发地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查他的左手。”林锐停下脚步，“去年珠宝店的监控里，嫌疑人左手食指有块烫伤疤，是熔蜡时被烫的。”
小李已经拨通了木雕街派出所的电话，边听边记：“陈默在木雕街开了家小店，邻居说他最近总对着块檀香木发呆，还买过‘玫瑰甜心’护手霜——说是‘给木料上光时，手上不能留汗味’。”
“檀香木。”林锐看向玻璃柜旁的檀香木展架，架子上摆着块清代的紫檀木笔筒，底座有处新鲜的划痕，“他在这儿练习过开锁，用檀香木试手——木质软，能留下工具的完整痕迹。”他让老赵取点木屑，“化验一下，里面肯定混着锡铋合金粉末。”
结果出来时，苏晓的平板也弹出了新画面：陈默的社交账号里，藏着张三年前的照片——他站在珠宝店门口，手里举着块刚雕好的檀香木牌，牌上刻着朵玫瑰，左手食指缠着纱布，手腕上的红绳和监控截图里的一模一样。
“动机有了。”林锐看着照片，“他雕的檀香木牌，被珠宝店老板压价收购，还污蔑他用假货充数。至于博物馆的龙纹佩……”他翻出龙纹佩的资料，“玉佩的原配底座，是块明代檀香木，三年前在拍卖会上被博物馆拍走，而那块底座，原本是陈家祖传的东西。”
小李已经抓起对讲机：“木雕街布控！注意一个左手食指有疤、戴红绳的男人，他可能还带着复刻的锁孔模具！”
林锐走到玻璃柜前，看着那道月牙形刻痕。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在刻痕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在时间里埋下的密码。他突然想起硫磺矿案里老枪掌心里的糖纸——每个案子的痕迹都不一样，却都藏着作案者的执念，就像这锁孔里的刻痕，既是开锁的钥匙，也是暴露踪迹的路标。
“通知技术科，”林锐转身往外走，“查陈默的银行流水，看他最近有没有购买去邻市的车票——他不会带赃物待在本地，失蜡法能做出以假乱真的仿品，真品很可能已经被他换走了。”
苏晓紧跟着起身，平板上的地图已经标出陈默店铺的位置：“我让监控组盯着他的店，一旦出现立刻通知！”
展厅里的光渐渐移向正午，玻璃柜的裂纹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林锐的皮鞋踩过那片光影，步频均匀——他知道，这次的对手藏得再深，也总会在执念里留下破绽，就像那三道刻在锁孔里的平行线，看似是标记，实则早已画出了指向自己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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