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难遗址的废弃宿舍塌了半边，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拼出块补丁似的亮。田林湍踩着碎砖往里走，矿灯的光束扫过墙角——那里堆着几个空罐头，和五号仓库的牌子一模一样，只是罐底沾着的黏土，比“老三”衣领上的更潮湿。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苏晓的枪口对着虚掩的木门，指腹摸到门板上的新刻痕，是个歪歪扭扭的“狼”字，和通风管道地图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林锐蹲在宿舍中央，矿灯照在地上的稻草堆里，露出半截军用胶鞋。他用镊子夹起根头发，长而蜷曲，不是“老三”的短发，也不是孙二的寸头——这伙人里，还有个没露面的同伙。
田林湍的速写本在矿灯光下泛着冷白。他把刻痕拓下来，和师傅矿灯牌上的编号对比，突然发现“狼”字的最后一笔，藏着个极小的“7”——是师傅的编号“073”的尾号！
“师傅和他们……”田林湍的笔尖顿在纸上，矿灯的光束抖了抖，“难道师傅当年……”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锐突然开口，手里捏着张从稻草堆里翻出的纸条，泛黄的纸页上，是用铅笔写的字，笔迹眼熟——和九二年师傅提交的结案报告，有着相同的连笔习惯，“这是你师傅写的。”
苏晓凑过去看，纸条上写着：“九二年，硫磺矿，超量爆破，死三人，账上的钱，进了‘狼窝’。”
田林湍的呼吸猛地停了。他想起师傅总说“九二年的案子，对不住那三个矿工”，原来不是追不上老枪，是知道真相却被压住——超量爆破是人为的，为了私吞抚恤金，而老枪，极可能是那三个矿工的亲属！
“老枪的真名，应该叫周建军。”林锐的声音沉得像井，“九零年矿难死的三个矿工里，有个叫周建民的，是他亲哥。”
宿舍的木门突然“吱呀”响了声。矿灯扫过去，只见个穿灰布衫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盏旧矿灯，光照在他脸上——左眉骨的疤，在灯光下像道月牙，正是通缉令上的老枪！
“你们终于来了。”老枪的声音不高，却让矿灯的光束都静了静，“我等这一天，等了两年。”
田林湍的笔尖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响。他画下老枪手里的矿灯，画下他眉骨的疤，画下他眼里没有狠戾，只有种疲惫的红——像燃到尽头的炭火。
“杀老三，是因为他想私吞抢来的钱，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老枪突然把矿灯放在地上，举起了双手，“那笔抚恤金，我要了两年，没人管。我哥他们死得冤，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把那些吞钱的人，一个个拽出来。”
矿灯的光束里，浮着无数尘埃，像九四年的秘密，终于要落定了。林锐掏出铐子的瞬间，看见老枪的手腕上，戴着串用铜丝编的手链——和仓库里发现的铜丝，是同一种材质，上面还刻着三个小字：“建民、建国、建军”。
田林湍的速写本最后一页，画了两盏矿灯，光束在中间交汇。旁边写着：“光总会碰头，不管绕了多少弯。”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不是紧急集合，是带着答案，奔赴而来。九四年的夜，终于在矿灯的光束里，露出了最真实的模样——有疤，有恨，却也有不肯熄灭的，对真相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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