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的尸体被抬走时,田林湍在砖窑的断墙上发现了新的弹壳。不是警用手枪的口径,也不是猎枪的霰弹,是和储蓄所弹壳一样的梅花纹——这说明,开枪打死“老三”的那个黑风衣,手里握着的正是老枪那把五四式。
“这群人里,有个核心人物。”林锐用树枝拨开弹壳旁的碎石,“枪法准,心够狠,连自己人都杀,绝对是头目。”
苏晓蹲在“老三”倒下的地方,指尖碾过地上的煤渣。死者的军靴鞋底沾着点黄色粉末,和废品站磅秤旁的痕迹一致——是硫磺,城郊的硫磺矿去年闭坑后,只有附近的废弃仓库还堆着残留的矿渣。
“五号仓库……”她抬头望向砖窑外的荒野,“就在硫磺矿附近,我去过一次,周围全是半人高的野草,藏十辆车都看不出来。”
田林湍的速写本上,“五号仓库”四个字被红笔圈了起来。他把已知的线索串成线:老枪(头目,持五四式)、黑风衣(开枪杀老三,可能是二把手)、戴面罩的(恐吓老赵,军用胶鞋)、老三(左脸刀疤,已死)——这条线上,明显还缺了一环。
“加油站的监控拍到绿色吉普的副驾上,有个戴鸭舌帽的人。”田林湍翻到新的一页,画了个模糊的侧影,“没开枪,也没下车,就坐在那里抽烟,像在放风。”
林锐突然想起什么,让技术科调来了硫磺矿的职工档案。九零年矿上出过一起事故,三个矿工在塌方里死了,家属闹了半年,最后拿到笔抚恤金了事。档案照片里,一个穿工装的年轻人左眉骨有道疤,和通缉令上老枪的特征隐隐重合。
“老枪可能是矿上的人。”林锐的指尖点在照片上,“这三个死难矿工,有个弟弟叫孙二,九二年后就没了音讯,有人说他去了外地,也有人说……跟着一群‘道上的’混。”
话音刚落,老赵拿着化验报告冲进来,手里的纸页都在抖:“‘老三’的指纹库里有记录!他叫李强,九一年因聚众斗殴劳改过,同监室的还有个人,叫孙二,特征是……戴鸭舌帽,走路有点跛!”
苏晓猛地抬头——加油站监控里的副驾男人,下车时确实瘸了下!
“还有个!”老赵把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孙二的档案里附了张家庭合影,后排站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左手小指是弯的,和蒙面人恐吓老赵时露出的特征一模一样!”
田林湍的速写本“啪”地合上。他突然想起煤厂胡同那个蒙面人的持枪姿势,想起黑风衣打死“老三”时的果断,想起孙二跛着的脚——这群人根本不是临时搭伙的匪帮,是早就认识的“自己人”,甚至可能藏着更深的渊源。
“他们至少还有两个人。”林锐的声音冷得像冰,“孙二,还有那个左手弯指的蒙面人。”
傍晚的风卷着硫磺味吹进砖窑,田林湍在断墙上又发现了个烟头。不是“老三”抽的牌子,烟蒂捏得很扁,过滤嘴上留着浅浅的齿痕——和加油站监控里孙二叼烟的样子对上了。
“他刚才就在附近。”苏晓盯着烟头被踩灭的痕迹,“看着我们处理现场,看着‘老三’被抬走,却没跑。”
林锐的目光扫过荒野。远处的五号仓库在暮色里像个沉默的巨兽,野草在风中摇得像波浪。“他在等命令。”他突然握紧枪套,“老枪没露面,说明他们的计划还没结束,而孙二和那个蒙面人,就是藏在暗处的獠牙。”
田林湍重新翻开速写本,在已有的四个轮廓旁,又添了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跛脚,一个弯指。他用蓝笔在六个影子外画了个圈,像张网,却在角落留了道细缝——那是老枪真正的藏身地,还藏在九四年的暮色里,没露半点踪迹。
“这网得收得再紧点。”苏晓望着仓库的方向,指节在枪套上磨出红痕,“漏了任何一条缝,都可能再有人死。”
夜色漫上来时,砖窑的断墙投下长长的影。林锐安排警力悄悄包围了五号仓库,警灯被蒙在黑布里,只透出点微弱的光,像只蓄势待发的眼睛。而他们都清楚,这张网的对面,不止两个漏网之鱼,是一群藏在九四年阴影里的狼,正等着反扑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