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的硝烟还没散，田林湍的速写本上多了道弹痕。铅灰色的线条歪歪扭扭，像刚才那发擦着苏晓耳边飞过的子弹，在加油机上凿出的坑。
“往砖窑方向跑了！”林锐的吼声混着警犬的吠叫，他一脚踹开加油站的后门，军靴陷进煤渣堆里——那里有串新鲜的脚印，和猎枪店外的军用胶鞋印完全吻合，“分两队！苏晓跟我追，田林湍去堵东侧的排水沟！”
苏晓的枪已经上膛，保险栓的轻响在风里格外清晰。她看见三个黑影窜进砖窑的废墟，其中一个跑在最后，风衣下摆被铁丝勾住，露出里面别着的短管猎枪——正是猎枪店丢失的那批。
“站住！”苏晓鸣枪示警，子弹擦过那人的头顶，打在砖墙上，碎成星点。
前面两个黑影突然停了，转身举枪就射。猎枪的霰弹在空气中炸开，苏晓猛地扑倒在地，脸颊蹭过带刺的野草，听见身后传来林锐的怒吼：“掩护！”
砖窑深处的废弃烟囱轰然倒塌，烟尘里，跑在最后的那个黑影突然踉跄了下——他的腿被流弹擦伤，血顺着军靴滴在地上，像串红得发黑的珠子。
“老三！”前面戴黑风衣的人回头喊了声，声音粗哑，“走！别管他！”
被叫做“老三”的人咬着牙想爬起来，却被苏晓的枪口顶住了后腰。“动一下试试。”苏晓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腹能摸到扳机的纹路。
就在这时，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戴黑风衣的人突然转身，黑洞洞的枪口不是对准警察，而是指向被制住的“老三”。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嘴角勾起的冷笑，像看一块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
“留着你，是累赘。”
“砰——”
枪声在砖窑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苏晓眼睁睁看着“老三”的身体软下去，后心的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煤渣。而那个开枪的黑影，已经和另一个同伙消失在窑顶的破口，只留下句飘在风里的话：“谁拖后腿，谁就得死。”
田林湍赶到时，正撞见这最后一幕。他手里的速写本“啪”地掉在地上，铅笔滚进“老三”身下的血里，把铅灰色染成了暗红。“疯子……他们是真的疯子……”他的声音发颤，像被冻住了。
林锐蹲下身，手指探向“老三”的颈动脉，已经没了搏动。死者左脸的刀疤还在渗血，和加油工描述的特征完全一致——可他的眼睛没闭，瞳孔里映着窑顶破口漏下的天光，像片没来得及熄灭的灰烬。
“搜身。”林锐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在死者的风衣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没有烟，只有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五号，仓库，分赃。”
苏晓的后颈像被冰锥刺了下。她想起储蓄所被抢走的十七万，供销社的雷管，猎枪店的猎枪——这群悍匪不仅抢，还在策划更大的动作，而“五号仓库”，极可能是他们藏武器的窝点。
田林湍捡起地上的速写本，刚才画到一半的黑影轮廓，被溅上的血点染成了黑团。他突然用力擦掉那团污渍，重新画了个枪口，这次没画子弹，只在旁边写了行字：“子弹该对准敌人，不是队友。”
砖窑外的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煤渣和纸灰。林锐望着死者睁着的眼睛，突然攥紧了拳头——九四年的子弹，从来没这么冷过，冷得像要把人心都冻裂。而这群悍匪的狠，已经超出了“凶悍”的边界，成了淬毒的刀，连自己人都砍。
“查五号仓库。”林锐站起身，警服上的烟灰簌簌落下，“不管里面藏着什么，这次必须把他们连根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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