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会议室烟雾缭绕,搪瓷缸子碰在一起的脆响里,王局把市里的批文拍在桌上,纸角掀起的风带着油墨味:“一周内必须有进展!这群雷子三天抢了四家,再闹下去,老百姓怎么看我们穿这身警服?”
林锐的指节在地图上磨出红痕。城郊信用社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标注着“周五下午三点,运钞车抵达”——这是劫匪最可能下手的时间,可他们连对方有几个人、藏在什么地方都摸不清。
“猎枪店的老板说,少的五把猎枪里,有两把是改装过的短管,能藏在风衣里。”苏晓把笔录推过去,纸页上的字迹被汗水洇得发皱,“雷管的来源查到了,是去年矿上丢的那批,当时报案说‘被山洪冲走’,现在看来,是被人提前藏起来了。”
田林湍蹲在墙角,速写本上的悍匪轮廓越来越深。他把各案发现场的监控截图拼在一起,军绿夹克、黑风衣、军用胶鞋……这些碎片像拼图,却总缺最关键的一块——他们的脸,他们的落脚点,他们下一个真正的目标。
“老赵那边怎么样?”林锐突然抬头,烟灰掉在警服前襟上。
提到老赵,会议室的空气沉了沉。那天被蒙面人用枪指着头后,老赵就把自己关在技术科,泡了三天三夜,把所有指纹样本翻来覆去比对,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他说……找到点东西,但还不确定。”苏晓的声音低了些,“刚才打电话,说要亲自送来。”
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赵抱着个铁盒子冲进来,手一抖,里面的玻璃片撒了一地——是从猎枪店柜台碎片上提取的,其中一块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
“是血!”老赵的声音劈了叉,指着显微镜下的样本,“不是值班员的,也不是老板的!和废品站死者的血型不一样,大概率是劫匪的!”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值班室的电话突然炸响,尖锐的铃声刺破烟雾:“城郊加油站被抢了!劫匪开着辆绿色吉普,开枪打伤了加油工,抢走了收银台的钱,还……还往油桶上扔了个点燃的烟头!”
林锐抓起警帽就往外冲,军靴踩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刺耳的响。“这群疯子!”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加油站有油罐,他们是想炸了整个片区!”
警笛声在九四年的街道上撕开条口子。田林湍的速写本被风掀得哗哗响,最新一页上,绿色吉普的轮廓刚画了一半,车窗外的风景正飞速倒退——他看见加油站的方向冒起黑烟,不是火光,是被风吹散的烟灰,像那群悍匪留下的嘲讽。
苏晓握着枪的手沁出冷汗。她想起加油工在电话里的哭喊:“其中一个人摘了面罩,左脸有块刀疤,笑起来像条狼!”这是第一个清晰的特征,却来得如此凶险。
老赵坐在副驾,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带血的玻璃片。“血样已经送化验了,”他喘着气,老花镜歪在一边,“这次……这次一定能抓住他们。”
林锐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狠。车窗外的树影连成一片模糊的绿,像极了那群雷子眼里的狠劲。九四年的秋天,好像被这块烧红的烙铁烫出了个洞,洞里翻涌着的,是警察的焦灼,和劫匪越发嚣张的狂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