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的前奏漫出来时,体育馆的荧光棒汇成了星海。苏晓站在侧幕条后,液压管的金属凉意还沾在指尖——刚拆掉最后一截细铁丝时,她听见田林湍在耳麦里轻笑:“阿姨把打火机揣回兜里了,正跟着节奏晃手机呢。”
她踮脚往观众席望,第三排的位置亮着微弱的屏幕光。田林湍半蹲在那位阿姨身边,速写本摊在膝盖上,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正给她指页角的一行小字:“1994年场馆整改报告,第17条,看台护栏加高15厘米。”阿姨的手指在纸页上慢慢划过,像在触摸十年前没抓住的那只手——1993年的那个夏夜,她的女儿就是从这矮了15厘米的护栏边摔下去的。
凌曜的声音裹着混响撞在穹顶上:“这首歌,送给所有在黑夜里等过光的人。”舞台升降架缓缓升起,苏晓的目光扫过液压装置的接口处——那里新换了红色的安全锁,是她刚才让维修队加上的,锁芯在追光下闪着冷光。
“张彪在后台通道来回走了三趟了。”林锐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九三年他是场馆保安队长,事故后三个月就辞了职,半年后成了凌曜的保镖,档案里写着‘个人原因’,太干净了。”
苏晓转头,看见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靠在消防通道口,左手始终插在裤袋里。她认出那是张彪——上午排查时,他说“消防通道锁没问题”,可后来他们明明在垃圾桶里捡到了换下来的旧锁芯,锁舌上还留着九三年的出厂编号。
田林湍突然在耳麦里“嘘”了一声。镜头扫过观众席时,他刚好把速写本竖起来,挡住阿姨的脸。屏幕上,凌曜正对着镜头笑:“听说今天有位特别的观众,九三年没能听完这首歌……”话没说完,张彪突然往舞台侧方挪了半步,裤袋里的东西硌出个硬角。
“他兜里不是对讲机。”苏晓摸向腰后的手铐,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形状像电击器,或者……”
“是信号干扰器。”林锐的声音沉下来,“技术科说,刚才升降架的控制系统有两秒断联,就是这东西干的。他不想让阿姨听见后面的话。”
《暖阳》的间奏里,凌曜突然提高了声音:“九三年,有位叫小雅的歌迷……”
“砰——”消防通道的门被撞开,张彪冲了过去。田林湍几乎同时站起来,用速写本挡住他的路,本子脊骨撞在张彪胳膊上,发出闷响。“您钱包掉了。”他弯腰捡起个黑色钱包,正是刚才阿姨不小心滑落的,里面的事故剪报露了出来,泛黄的纸页上印着1993年7月15日的日期。
张彪的脸色瞬间煞白。苏晓已经绕到他身后,手铐“咔嗒”锁上时,她摸到他裤袋里的干扰器还在发烫。观众席的尖叫混着音乐涌过来,那位阿姨突然站起来,对着舞台喊:“小雅听着呢!她一直听着呢!”
凌曜的声音顿了顿,灯光突然暗下来,只有一束追光打在阿姨身上。田林湍把速写本递过去,最新一页画着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床头摆着凌曜的旧海报,旁边用荧光笔写着:“歌不停,光就不停。”
歌声重新漫开时,苏晓看着张彪被带走的背影,突然懂了林锐刚才的话——有些暗流通往深渊,可总有人在岸边,用自己的影子搭座桥。田林湍凑过来,塞给她颗橘子糖:“你看,甜味和光,其实是一伙的。”
糖在舌尖化开时,苏晓看见舞台上的凌曜摘下了墨镜,眼里的光映着台下的星海,像终于敢直面那些藏在掌声里、从1993年就埋下的重量。